坤宁宫的帐幔换了素色，连窗边那盏绣了一半的虎头帽，都被素心小心收进了木盒——明黄的丝线还缠着针，虎耳上的绒毛刚绣出个边，如今却成了刺心的念想。
纯元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小腹上的坠痛感还未完全散去，心口的空落却更甚。素心端来熬好的参汤，轻声劝：“娘娘，多少喝些吧，您身子亏得厉害，再不吃东西，怎么撑得住？” 纯元没动，只是缓缓抬手，摸了摸平坦下去的小腹，声音轻得像雪落：“孩子没了……那虎头帽，他再也用不上了。”
眼泪顺着眼角滚进枕巾，没了之前的嚎啕，只剩无声的悲凉。 殿外传来脚步声，宜修提着食盒进来，脸上满是“忧色”，刚进门就屈膝行礼：“姐姐，听闻你身子不适，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炖了燕窝粥，你尝尝？”她走到床边，见纯元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姐姐，臣妾知道你疼，可人死不能复生，孩子没了，你更要保重身子，不然皇上也会担心的。”
纯元抬眼，看着宜修眼底的“关切”，忽然想起素心昨日说的话——“娘娘，前几日您总说安神香助眠，可自从小主用了那香，夜里总说心口发闷，会不会……”她心头一动，却没说出口，只淡淡道：“多谢妹妹费心，我没胃口。”
宜修放下食盒，坐在床沿，状似无意地提起：“姐姐，您也别太自责。近日莞贵人复宠，皇上常去碎玉轩，您难免忧心；又要操心后宫琐事，累着了身子，才会出这样的事。往后宫务您别管了，都交给臣妾，您安心养着就好。”
这话看似体贴，却悄悄把话题引到了甄嬛身上。纯元握着锦被的手紧了紧——她怎会听不出宜修的意思？可眼下她连查证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上眼，挥了挥手：“我累了，妹妹先回去吧。” 宜修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再停留，转身走出殿外。剪秋连忙跟上，低声问：“娘娘，皇后娘娘似乎有些疑心了，要不要……”
“疑心又如何？”宜修冷笑一声，眼底没了方才的温和，“那香里的东西早就散了，太医查不出；皇后流产，人人都会说是她操劳过度，谁会想到咱们头上？再说，莞贵人近日风头正盛，正好让她挡着，咱们只需静观其变。”
而碎玉轩里，甄嬛正听槿汐回话。“小主，坤宁宫的小宫女说，皇后娘娘流产前，日日都点着安常在送的‘宁心香’，还说娘娘夜里总说心口发闷，却没当回事。”槿汐压低声音，“还有，淑贵妃在皇后娘娘流产后，日日去探望，却总在太后面前提起您复宠的事，像是有意把矛头引到您身上。”
甄嬛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陵容的香……。之前富察贵人失子，如今皇后娘娘流产，都与她脱不了干系，而宜修，才是背后真正的推手。”
“那小主要不要告诉皇上？”槿汐问。 “不能说。”甄嬛摇头，“没有实证，皇上不会信；再说，宜修如今掌着宫务，太后又疼她，贸然揭发，只会打草惊蛇。咱们得先找到证据，比如那香的残渣，或是安陵容与宜修往来的痕迹。”
正说着，流珠进来禀报：“小主，皇上派人来传旨，说今晚要在坤宁宫守着皇后娘娘，让您不用等了。” 甄嬛点头：“知道了。你去取些上好的人参，送到坤宁宫，就说我祝皇后娘娘早日康复。”她心里清楚，皇上此刻对纯元满心愧疚，她不能在这时候去争宠，反而要表现得懂事，才能让皇上更信任她。
翊坤宫里，华妃正对着镜子试新做的赤金步摇，听颂芝说皇上连日守在坤宁宫，脸色沉了下来：“哼，纯元没了孩子，倒成了香饽饽！皇上就这么心疼她？”
曹贵人抱着温宜，坐在一旁劝：“娘娘，皇上此刻是愧疚，等过些日子，自然会想起娘娘的好。再说，皇后娘娘没了嫡子，淑贵妃又盯着后位，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等她们斗得两败俱伤，娘娘再出手，岂不是更好？”
华妃撇了撇嘴，却也知道曹贵人说得有道理：“你说得对。颂芝，去把年将军送来的那匹白狐裘取来，明日给太后送去——纯元失了孩子，太后心里也不好受，咱们得去尽尽孝心。”
颂芝连忙应下，心里却暗暗叹气——娘娘还是改不了这急脾气，只盼着别再惹出什么事来。 夜深了，坤宁宫的灯还亮着。
皇上坐在纯元床边，看着她沉睡的模样，眼底满是愧疚。素心轻声道：“皇上，您也歇会儿吧，您己经守了三天了，再这么熬着，身子会垮的。” 皇上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是朕没护好她，没护好咱们的孩子。素心，你说实话，皇后流产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接触过什么人，用过什么东西？”
素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安神香的事说了：“娘娘流产前，日日都点着安常在送的‘宁心香’，还说夜里总心口发闷。奴婢当时没在意，如今想来，怕是那香有问题。” 皇上眼神一凛，握紧了拳：“你怎么不早说？”
“娘娘不让奴婢说，她说安常在性子软，不会做这种事。”素心低下头，“还有，淑贵妃娘娘在您和皇后娘娘离宫时，装病把宫务推给华妃，后来又频繁来请教宫务，让皇后娘娘操劳了不少。”
皇上沉默了——宜修的装病，安陵容的香，纯元的操劳，这些事串联起来，竟处处透着诡异。他深吸一口气，对素心说：“这事别声张，你悄悄去查那香的残渣，还有宜修近日的动向，有消息立刻禀报朕。”
素心连忙应下，心里却暗暗担忧——这后宫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皇后娘娘的孩子，怕是死得不明不白。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坤宁宫的琉璃瓦上，无声无息。纯元在睡梦中蹙着眉，像是还在为失去的孩子难过；皇上坐在床边，眼底满是冰冷的怒意——他知道，这场流产绝不是意外，背后一定有人在算计，而他，绝不会让那个凶手逍遥法外。
而景仁宫里，宜修正看着剪秋送来的密信——上面写着“安常在己将香渣销毁，无人察觉”。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密信扔进炭盆里，看着纸灰化作灰烬：“姐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和我儿子的路。这后位，终究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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