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上心中似乎有些许困惑，来到了太后的寿康宫里，刚好赶上太后礼佛的时间，屋内檀香萦绕，竹息姑姑在一旁轻轻敲着木鱼，而太后则跪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佛珠，口中念着佛经。
皇上没有让人通告打断，只是轻轻跪在了太后一旁的蒲团上，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祷告，太后感觉到身边有人，语气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念了起来。
待太后诵经结束后，缓缓开口道：“可是为了年家和襄嫔的事来的？”
皇上指尖轻轻蹭过蒲团上的暗纹，语气里带着几分权衡：“儿臣也知她心性凉薄，可她刚晋封襄嫔，又有温宜公主在侧——温宜才三岁，若骤然处置她，孩子怕是要受惊吓。再者，曹贵人虽无强大家族倚靠，却也在后宫待了数年，骤然动她，恐让其他嫔妃觉得朕薄情。”
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佛龛前跳动的烛火上，佛珠仍在指尖匀速转动：“温宜是皇家血脉，怎会无人照料？便是寄养到坤宁宫，纯元那般心善，也定会待她如亲女。且宫里有的是没有孩子的嫔妃，至于其他嫔妃的议论，”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是天子，处置一个背主之人，合情合理，她们纵有想法，也不敢多言。倒是襄嫔，你若留着她，才会让嫔妃们觉得‘背主能得荣宠’，往后人人效仿，后宫岂有宁日？”
皇上沉默片刻，指尖捏紧了衣摆：“可她刚因检举年答应得赏晋位，转头就处置她，难免显得朕出尔反尔。儿臣想着，不如先观她几日——若她安分守己，只一心照料温宜，便暂且留着；若她还敢借着‘检举有功’的名头攀附钻营，再寻个由头处置不迟。”
“观？”太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添了几分郑重，“皇帝，人心是最经不起观的。今日她能为了自保卖了年答应，明日就能为了更高的位份卖了你。你留着她，便是给后宫埋下一颗炸雷——往后嫔妃们见背弃旧主能得好处，都学她这般趋炎附势，你还如何掌后宫？”
她抬手将佛珠搁在案上，看向皇上：“哀家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不是要你立刻处置她，而是要你记着，这种人绝不能重用。可先赏些绸缎玉器稳住她，再慢慢寻个‘病症’——比如心悸，不许她随意见人，不许干预后宫事务。既留了她的命，断了她的念想，也堵了众人的嘴，岂不是两全？”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明悟，躬身道：“儿臣明白了，还是母后考虑周全。”
太后重新闭上眼，示意竹息递过一杯清茶：“你是天子，既要顾着朝堂安稳，也要护着后宫清净。襄嫔的事，别拖太久——夜长梦多，免得出了新的乱子。”
皇上接过清茶，温热的杯壁熨着指尖，心中的疑虑终于散去。他起身对太后行了一礼：“儿臣谨记母后教诲，不打扰母后礼佛了。”说罢，便转身走出佛堂，殿外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却让他越发清醒——襄嫔的荣宠，终究只是一场短暂的假象，她的结局，从背弃年答应的那一刻起，就己注定。
皇上离开寿康宫，没回养心殿，反而绕路去了襄嫔的永和宫里——他要亲自看看，曹贵人得了襄嫔的位份后，是否真如太后所言，还在暗中钻营。
永和宫的暖阁里，襄嫔正抱着温宜教她认珠串，见皇上驾临，忙放下孩子跪地接驾，眼底藏不住的欢喜：“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皇上抬手让她起身，目光扫过殿内——新换的云锦帐幔、案上的玉如意，皆是晋嫔后新赏的物件，处处透着张扬。温宜怯生生地喊了声“皇阿玛”，皇上伸手抱起她，语气软了几分：“温宜今日乖不乖？有没有闹着要额娘？”
“公主乖得很，还说要给皇阿玛画小像呢。”曹贵人凑上前，想碰皇上的衣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又连忙道：“臣妾炖了陛下爱吃的冰糖雪梨羹，让宫人呈上来给陛下尝尝？”
“不必了。”皇上放下温宜，语气淡了下来，“朕过来，是想问问你近日身子如何。昨儿太医说，后宫近来有风寒流传，你带着温宜，仔细些才是。”
曹贵人心里一暖，还以为皇上是关心她，忙道：“臣妾身子好得很，劳陛下挂心了。”
皇上没接话，坐了片刻便起身：“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好生照看温宜。”说罢，便带着苏培盛离开了。走出永和宫，他对苏培盛道：“传太医院院判，让他明日以‘巡诊后宫’为由，去永和宫给襄嫔诊脉。”
苏培盛心里一动，连忙应下：“奴才明白。”
次日一早，太医院院判便提着药箱去了永和宫。襄嫔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怠慢，乖乖伸出手让他诊脉。院判指尖隔着纱巾搭在她腕上，眉头微蹙，片刻后才道：“襄嫔娘娘，您这脉相有些虚浮，似是心悸之症，且肺腑间有郁气，若不静养，恐会引发咳疾。依臣之见，娘娘需在宫内安心静养，少会客、少劳心，再配上臣开的汤药，方能好转。”
襄嫔微微愣住了：“心悸？可臣妾没觉得不舒服啊……”
“娘娘是强撑着罢了。”院判语气郑重，“您前些日子揭发年答应，劳心费神，又要照看公主，身子早己亏空。这病症最忌操劳，若娘娘不听劝，日后怕是会伤及根本，连公主都照看不了。”
这话戳中了襄嫔的软肋，她脸色一白，再也不敢反驳。院判写下药方，叮嘱宫人按时煎药，便转身离开了——刚出永和宫，就遇上了等候在外的苏培盛，低声禀报：“苏总管，都按陛下的吩咐办好了。”
苏培盛点点头，转身往养心殿去复命。皇上听了禀报，满意地点头：“做得好。传朕旨意，襄嫔偶感心悸之症，需在永和宫静养三月，期间不许随意出宫见客，一应份例照旧，温宜公主可时常去坤宁宫陪伴弘贞，让皇后多照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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