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坤宁宫朱门外，素心便快步折返暖阁，鼻翼微蹙着在方才祺贵人坐过的锦凳旁驻，凑近鼻尖轻嗅，脸色骤然凝重。
纯元正弯腰拾起方才掉落的医案，见素心这副模样，不由疑惑道：“怎么了？不过是送走个祺贵人，倒吓着你了？”素心“噗通”一声跪下，膝头撞得青砖轻响：“娘娘，是麝香！方才给祺贵人上茶时，奴才凑近添水，就闻见她脖间那串红玛瑙珠串里，混着一丝冷苦的麝香气味——那气味极淡，裹在她身上的熏香里，若不是凑得近根本闻不出来！”
纯元抚着小腹的手猛地僵住，医案再次从手中滑落，这一次她却顾不上捡，指尖微微颤抖：“麝香？你……你没闻错？”素心磕头道：“奴才不敢欺瞒娘娘！那麝香的冷苦味奴才绝不会认错，定是藏在珠串的绳结夹层里，借着暖意慢慢散出来的！”
暖阁内的檀香似乎都染上了寒意。纯元眼底翻涌着怒色，却被她强行按捺下去：“她未必知情。”素心一愣，便听纯元继续道，“祺贵人虽蠢，却还没胆子在孕中皇后宫里动麝香——定是淑贵妃赏珠串时就动了手脚，既想借祺贵人的手害我，又能让她做替罪羊。”
暖阁内的檀香仿佛瞬间被寒意浸透，纯元下意识地将手护在小腹前，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声音都带着一丝发颤：“好险……我离她足有三尺远，又被殿内檀香盖着，竟半点没察觉。”
“那咱们为何不拿下她对质？”素心急道，“只要搜出珠串，不愁没有证据！”纯元摇了摇头，指尖叩着安胎药碗的边缘：“证据？祺贵人父亲手握兵权，皇上正倚重将门，没有铁证就发难，只会落得‘后妃争宠构陷朝臣之女’的名声，反而动了胎气得不偿失。”
她顿了顿，目光沉如寒潭，“淑贵妃想借刀杀人，咱们偏不接这把刀——先让她以为计策得逞，才能露出更多马脚。”
惊悸渐渐平复，眼底沉下寒芒：“淑贵妃好狠的心。”
同一夜的养心殿，皇上着那支莹白玉笛，殿内燃着的“冷梅香”正是安陵容所制。近侍太监躬身禀报：“皇上，太医院查过了，安答应前日给莞嫔娘娘送的冬衣，确是她用自己的月例银买的料子，还亲手绣了护膝，只是没敢亲自送去甘露寺，托了素心嬷嬷转交。”
皇上指尖一顿。此前他虽恼甄嬛决绝，却也疑安陵容趁势攀附淑贵妃，如今才知这女子不过是在后宫求生——既不敢违逆淑贵妃，又悄悄念着姐妹情分。想起梅林中那曲《寒梅引》的哀婉，想起她提及“莞嫔姐姐”时的谦卑，皇上心中的芥蒂渐渐消融。
次日天明，一道圣旨便递到了延禧宫：“安氏陵容，性婉心细，恪尽职守，着晋封为常在。”安陵容接旨时身子微颤，望着圣旨上的内容，嘴角终于勾起些许笑意。
安陵容复位的消息传到祺贵人耳中时，祺贵人在宫中发了好大的脾气，丫鬟捧着重新串好的珠串进来，声音发颤：“小主，淑贵妃娘娘派人来了，说请您去景仁宫说话。”祺贵人眼中瞬间亮起光，不顾发髻散乱，抓过件披风就往外走——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景仁宫的暖阁里，淑贵妃正把玩着一串新的红玛瑙珠串，见祺贵人进来，笑意盈盈地抬手：“妹妹来了？快坐，我刚得了西域进贡的葡萄干，正想请你尝尝。”祺贵人却“噗通”一声跪下，眼泪首流：“淑贵妃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根本瞧不上我，如今安常在又复了位，我在宫里迟早要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淑贵妃放下珠串，亲自扶起她，指尖划过她腕间重新串好的珠串：“妹妹何必委屈？皇后恃宠而骄，眼里哪有旁人？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欺负。”她凑近祺贵人耳边，声音轻柔却带着诱惑，“皇后怀了龙裔又如何？后宫之事，从来不是靠肚子就能稳赢的——你父亲手握兵权，我有后宫人脉，再加上刚复位的安常在，咱们三人联手，还愁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深夜的景仁宫主室，烛火摇曳映着三张各怀心思的脸。淑贵妃端坐主位，安陵容垂手立在一侧，祺贵人则坐立难安地绞着帕子。“皇后如今最看重腹中龙裔，咱们的突破口就在这里。”淑贵妃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里是‘落胎花’的种子，晒干磨成粉后无色无味，混在安神香里最是隐蔽。”
祺贵人眼睛一亮：“我去送！就说我知错悔改，给皇后送安神香赔罪！”淑贵妃却摆了摆手，看向安陵容：“此事需得陵容动手。你制的香皇上都称赞，皇后素来信你心思细，由你送去，她定然不会怀疑。”安陵容身子一僵，抬眼便撞进淑贵妃冰冷的目光：“妹妹不会推辞吧？毕竟你的位份，可是我求皇上恢复的。”
“臣妾……遵旨。”安陵容低声应下，指尖攥得发白。祺贵人却有些不满：“凭什么让她去？我也能办成！”淑贵妃冷笑一声：“你？上次去坤宁宫，首接被素心赶了出来，再去只会打草惊蛇。”她顿了顿，看向祺贵人，“你有更重要的事——明日起，你去太后宫里晨昏定省，多在太后面前提皇后‘恃宠而骄’，太后最忌后妃专权，定会敲打她几句。”
三人各领任务，烛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淑贵妃望着窗外坤宁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狠笑：“姐姐啊，你我之间的争斗才刚刚开始呢，这后宫的凤位，本来就该是我的。”
而此刻的坤宁宫，素心正将一包晒干的艾草铺在纯元的褥子下：“娘娘，这艾草能驱寒，也能掩盖些气味，防着有人暗中放香。”纯元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声道：“淑贵妃动作倒快。告诉李太医，明日起，安胎药里加一味‘紫苏’，能解百毒。”她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既然她们想玩，咱们就陪她们玩玩——只是这赌注，她们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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