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绻诧异地扬了扬眉:“此话怎讲?”
裴云桨诚恳地道:“我将罗衣镇之事报给师尊,师尊知道我言语间责难离药师,严厉训斥了我。我已悔悟不该是非不分,若不是离药师精通医理,这场耳报蒲之祸还不知如何收场。是我无端多疑,特向上仙和离药师请罪。”说罢深深一揖。
听到一番恳切道歉,离枭虽仍努力保持着高冷,眉间敌意已散,不由回拜过去,一声“言重了”已脱口而出,是个绷不住的鸟。
天绻却是顿了一顿。那璟舜当着徒弟的面否定了他的怀疑,却转头将这份怀疑丢到她这里来硌应她,是几个意思?
她似笑非笑:“这原是裴公子做事谨慎思虑周全,哪里就用请罪了?不必放在心上。”
离枭一怔,多看了她一眼,神情有点呆呆的。她……其实是怀疑他的吗?
裴云桨犹豫一下,道:“上仙恕在下冒昧……在下还有件私事,早就想跟上仙打听一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好说好说,是什么事?”
“我想跟上仙打听一下,是否认识一位名叫舒卷卷的狐仙?”
天绻吃了一惊。正悄悄黯然的离枭同样一惊,翅膀毛也跟着一炸。
天绻打量着裴云桨:“裴公子如何知道舒卷卷的?”
听到她没有否认,裴云桨脸上抑不住激动:“我裴家承过这位狐仙的大恩,多年来没能打听到她的下落。说起来十分冒犯——自从第一日在花宴遇见,见上仙的头发是卷的,早前又听说过上仙飞升之前是狐仙,不知……不知是不是跟舒卷卷姑娘有亲戚,一直以来也没有机会问。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瞥见上仙脸色古怪,离枭也在目光凌厉地盯着他,慌忙改口:“必是我寻恩人心切想太多了,冒昧叨扰实在冒犯,上仙见谅!”
天绻沉默一下,问道:“不知舒卷卷为你家做过什么事让你记挂至此?”
裴云桨眸色一深,答道:“舒姑娘救过舍妹的性命。”
天绻救过的人很多,她自己也记不住。这时脑中却有如电光火石闪过:“裴云桨……裴云舟!”
他猛地抬头:“上仙如何知道舍妹闺名?难道,难道……”
天绻只觉如烟往事扑面而来,心中悲喜交集,只是她已不是若干年前一惊一乍的小狐妖。
棉棉见上仙与裴公子聊起私事,对离枭说:“崽崽,你跟我来,我给你准备了香黍粥。”他把袖子从棉棉手中不轻不重地抽出来,冷冷的目光砸下:“注意分寸,不要拉拉扯扯。”
天绻看他一眼,道:“你也来吧。”
三人一起走和茶厅。棉棉留在原地默默扫了半天碎一地的玻璃心。小白眼狼长成大白眼狼了!这家伙面对天绻时还软得如一袭暖风,转向她就变脸,刚才扫过来的那一眼竟隐含让人胆寒的威严。这是一只鸟崽子该有的气场吗?也太凶了吧!
茶厅内,天绻与离枭并肩而坐,裴云桨坐在茶案对面。天绻问:“云舟一切都好吗?”
裴云桨仍然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上仙,您……”
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便是舒卷卷。”
裴云桨呼地站了起来,半晌才意识到失礼,赶紧坐回去,结结巴巴道:“我,我万万想不到那位狐仙会是上仙。”
她带着笑叹息一声:“那个时候我的确是个狐妖,还没成仙呢。当年与云舟一起死里逃生时,尾巴都藏不住掉出来,吓了她一跳。又哪能想到如今我会在这里呢。”
裴云桨激动得脸都红了,忽然起身后退几步,理了理衣襟,就要行叩拜大礼。她眼疾手快上前拦住:“我与云舟是患难姐妹,无需如此。”
劝着裴云桨回座,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云舟现在怎么样了,她也修仙吗?她现在何处?我迫不及待想见她一面呢……”
忽然瞥见裴云桨低垂着目光,眼圈泛红。话说了半截顿住,狐疑地审视他一下,问:“怎么了?”
裴云桨努力克制着情绪,道:“云舟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怔怔地:“怎么,怎么会……我之后还托人打听过,确认她平安到家了啊。”
裴云桨话音尚平静,嗓子已微微地哑:“她确是平安到家了。可是身体受损极重,一直没能完全康复,病卧十多年,最终血气枯竭药石难医……”
天绻万料不到会这样,一时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胸口酸痛眼眶发涩,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她早已丧失流泪的能力了,连为云舟哭一哭都做不到。裴云桨见她脸色不好,赶紧收起自己的情绪,恳切地道:“舍妹虽然早逝,却因上仙大恩与家人续了十几年缘份。她在世的时候,时常提起狐……上仙,每每说起都是极仰慕的。她的在天之灵若知道您已经位列仙班还贵为上仙,不知该有多开心。”
安慰的话传进耳中都觉得是破碎的。她忽觉手上一暖,是离枭在茶案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她与离枭对视着,只觉昔日碎片在对面人的瞳影中如风卷般掠过。他了然的眼神告诉她,他知道一切,记得与她一起经历过那段往事。
朱菡,蜃妖,小云舟,邵未离。
生菡山庄,是后来的蜃地之战第一声警报响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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