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知缓缓点头:“这么说,只要看看那个时间段的影像,就能知道当时离枭是否在臬涂渊的藏书阁窃书,就可推算出他是否在即翼泽的案发现场。”
裴云桨答道:“是。”
碌知略略思忖,道:“那就试试看吧。”
裴云桨将小瓶搁在地上,刚要打开塞子,碌知又道:“让那守阁人来报时间地点。”当真心思缜密。
盖子打开之后,一团鸽蛋大的幽绿光团从瓶口浮出,似水似汽悬在瓶子上方,如一个大号的蜃魇。众人大气不敢出,生怕一口将把它吹散了。碌知作了个手势,守阁人上前,对着光团小心翼翼念出日期、时辰、地点,精确到藏书阁的哪片屋顶。
略等了一会,光团像个烟圈缓缓散开,中间隐隐约约出现影像。影像虽不甚清晰,却能辨出是一处倾斜的青瓦屋顶。过了一阵,一个黑影轻轻落在屋顶,背上大翼收起。东张西望一会,动手揭瓦,没多久揭出一个洞来,黑影消失在洞口。又过了一阵,黑影从洞口钻出来。这次影像角度正好,清晰地显露了黑影正面,正是离枭一脸窃喜的脸,还有手中抱着的一撂书……
守阁人不敢出声,只拿手狠狠指着影像中的人咬牙切齿。
天绻一脸尴尬。说什么“因给臬涂渊的人看到了病,所以取得借书资格”,这货原来是……吹牛吗?!
影像消失,幽绿光圈却没重新聚成团,而是继续扩大,像烟雾一般散尽消失。
璟舜对碌知道:“蜃魄薄弱,用这一次就耗尽了。”
碌知点头:“这份证据既无法再回放,就请在场诸位作证吧。”
师爷记录好证词,捧着请天绻、璟舜、裴云桨、守阁人一一按上手印。离枭在臬涂渊窃书之时与即翼泽事发时间重合,不在场证据确凿,碌知改判离枭无罪,即刻释放。
守阁人瞪起了眼:“那……那窃书的事呢?他还害得小人挨了鞭子呢!”
碌知头痛地挥挥手:“窃书案我这里不管。”
天绻赶忙对守阁人说,丢的书都保存完好,一定悉数归还,害他吃的苦会尽力补偿,道了一通歉,就急着跟着衙役去千刃崖接离枭。
忽听璟舜道:“天绻,麒麟辇借你用,不用急着还。”
她赶忙道谢,又记起该跟裴云桨道谢,却见璟舜已转向他的徒弟:“云桨,你跟我走。”一张脸沉如乌云起,神情格外严厉。
她不敢再出声,只对裴云桨欠了下一身表示感激。裴云桨却没像往常一样周全地回礼,而是冲她清风明月地一笑,恍若在说能帮上她的忙,他很欣喜。转身便跟师父踏云而去。
天绻心中十分不安。知道是裴云桨私自拿出璟舜库中之物,必要挨璟舜责罚了。她心里想着回头要好好补偿裴云桨才是,现下却什么也顾不得,跳上麒麟辇匆匆驰往千刃崖。
天绻亲自飞身上去崖顶将离枭从“狼牙棒”那根根穿身冰刺上撸下来时,这个家伙居然没痛昏过去,也没吭一声,只是利刺滑动时颈侧筋络爆起。总算是将他弄下来,一个个对穿窟窿还在冒血,衣服尽数浸透,整个看起来血人一般。他倒攒起力气,抓紧时间对她笑了一个,费尽心机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惨。
她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被带进麒麟辇后,四肢无力摊开,躺着动弹不得。她手忙脚乱地替他又是封穴,又是包扎。然而他整个人被捅得像个破布娃娃,这里堵了,那里漏了。看她急得满头冷汗脸色惨白,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吐出微弱一句:“都不是要害,死不了。”
“住口!”她吼道。
“卷卷。”他委委屈屈看着她,“你抱抱我。”
天绻放弃她乱作一团的治疗手段,小心翼翼将他上半身托起抱在怀中。他吃力地抬手,无奈小臂上也有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手抬了一半又跌回去。
她火星炸炸:“你又干什么?”
“头发……”他哼哼了一声。
她立刻明白了。无奈地拽了自己一缕卷发塞进他手里。绕住这缕发丝,他总算是消消停靠在她怀中了,她倒浑身抖得厉害。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疼吗?”
“这点疼算什么。”
不愧是鸟嘴,真硬。
嘴硬也到底没撑住,麒麟辇还没驶到御医馆他就昏睡过去。天绻特意找到之前专门负责给她看病开药的周老仙医。离枭双臂、胸腹、双腿、双翼身上共计九个对穿十八个窟窿,其他地方也未能幸免,遍布上刑导致的肌肤破裂和断骨,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着实耗费了周老仙医的针线和绷带。缝合、上药、包扎完毕后整个人裹得硬梆梆直挺挺,老人家也累得气喘吁吁,挥了一把汗道:“好久没收到这么过手瘾的病人了。”
天绻:“……他有无大碍?”
周老仙医蹙眉道:“大多数是皮肉之苦,倒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钉在千刃崖上的犯人为了多示众几日,冰刃原是要避开要害的……”
天绻心中狠狠一跳,脸上血色都没了:“怎么……”
周老仙医指了指昏睡中的离枭胸口绷带处洇出的血色:“按规矩胸口处的刺穿应试避开心脏的,可是那帮衙役对待死囚没那么细致,手偏了一点,把他心壁划破了半寸口子。”
天绻跟着心口一痛,扶了一下床头,颤声问:“那,那么他……”
周老仙医得意地翘了翘胡子:“不过上仙放心,这伤势搁别的郎中手里不行,搁老身手里没有问题,方才我已将他里边外边的伤口全缝好了,血已止住,小命绝对保得住。”
天绻按着胸口,暗自抱怨周老仙医说话大喘气。有气无力道:“多谢您了。”
周老仙医大笔一挥开了长长一条生肌补血药方子。天绻在一边阴森森道:“请拣好的贵的开。”
周老仙医奇道:“你的土地祠发财了吗?”
天绻冷哼一声:“那倒没有,不过这笔帐得由御司台来结。”御司台误判冤案险些要了离枭的小命,自然起码得出个医药费。
周老仙医又顺手又替天绻诊了诊脉,眉头拧起:“这几年上仙的仙魄损伤好不容易补了个差不多,这次灵力剧损,有复发征兆,也要多留意些。”说罢又给她开了一张调理方子。天绻的旧疾是战时落下,算作工伤,其药费有御旨特批公费报销,也是只管开不管价,仙医落笔甚爽。
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哼唧:“方子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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