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国强提前了半小时来到单位附近的一个储蓄所。
他从旧公文包里取出厚厚三沓用报纸包好的现金，每一沓是一万块，又从另一个信封里数出八千块。
三万八千块现金，沉甸甸的，散发着油墨的味道。
这是他几乎全部的本金，加上从工会借来的那一万。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虽然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真要把这么多现金交出去，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和激动。
他把钱仔细装进一个黑色的普通塑料袋里，扎紧口，外面又套了一层不起眼的布袋子。
然后走到约定的角落，刘明己经等在那里了，搓着手，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强子……这么多钱……我……”刘明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声音都有点抖。
“稳住。”李国强把袋子递给他，眼神冷静，“就跟昨天谈好的一样，签协议，交钱，拿房产证和钥匙。记住，你现在是买房结婚的刘老板，底气足一点，别露怯。”
“哎！明白！”刘明深吸一口气，接过袋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去吧，办完事首接回旅馆，锁好门，等我消息。”李国强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刘明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地抱着钱离开，李国强才转身往单位走去。
今天档案室的活儿似乎格外枯燥。
时间过得特别慢。
李国强表面上在整理一堆发霉的图纸，心里却像装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房主临时变卦？
刘明那边露馅了？
各种不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但效率明显低下。
老钱似乎察觉到他有点心不在焉，难得地开口问了一句。
“小子，咋了？魂不守舍的？想对象了？”
李国强吓了一跳，赶紧挤出个笑容。
“没……没有，钱老师，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
老钱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又低下头看他的报纸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班铃响。
李国强第一个冲出档案室，骑上自行车就往刘明住的旅馆赶。
敲开门，刘明一脸兴奋地站在门口。
“强子！办成了！你看！”
他献宝似的举起一个红色的本子——房产证！
还有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
李国强一把抓过房产证，飞快地翻开。
产权人姓名：刘明。
地址：城东区机械厂家属院X栋X单元101。
面积：58.5平方米。
没错！就是他看中的那套一楼带个小院子的！
成了！
第一处房产，正式落袋！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散了所有焦虑！
他用力捶了刘明肩膀一下。
“干得漂亮！”
刘明嘿嘿傻笑，挠着头。
“就是办手续的时候有点慌，那么多钱点出去，手都是抖的。那老太太还问我咋这么多现金，我说家里做小生意的不习惯存银行……蒙过去了。”
“蒙过去就行！”李国强心情大好，“走！吃饭去！今天下馆子，庆祝一下！”
他带着刘明去了附近一家好点的饭馆，点了几个硬菜，还要了两瓶啤酒。
“大明，这次你立了大功！这是奖励你的！”李国强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五百块钱，推给刘明。
刘明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连连摆手。
“强子！这咋行！你 already 给我那么多钱了！这奖金我不能要！”
“让你拿着就拿着！”李国强硬塞进他手里，“跟着我，亏待不了你！以后好好干，奖金少不了！”
刘明捏着那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眼眶都有些发红。
“强子……谢谢你！真的……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啥命不命的，好好活着，赚钱娶媳妇！”李国强笑着跟他碰了一杯。
两人吃着饭，喝着酒，气氛热烈。
刘明彻底放开了，话也多了起来，说着在厂里的辛苦，对未来的憧憬。
李国强 mostly 听着，偶尔鼓励几句，心里却在飞速计算着。
三万八花了，手里还剩大概九千块（之前本金两万七，加工会一万，减去给刘明的五千和刚才五百，再减去买房的三万八）。
这点钱，不够买第二套了。
但城南那片自建房，有一套临街的小院子，他非常看好，房主急售，价格压到了西万五左右。
必须尽快拿下！
不然等别人反应过来，或者拆迁风声稍微漏一点，价格立马飞涨。
钱……还得搞钱！
下午回到档案室，李国强一边机械地干活，一边琢磨着搞钱的门路。
股市暂时没机会。
家里和工会都榨干了。
还能从哪儿搞到快钱？
正想着，档案室的门被推开了。
小孙探进个头来。
“老钱！哟，小李也在啊。”
老钱抬了抬眼皮：“啥事？”
小孙晃悠进来，手里拿着个篮球。
“没啥事，下午工会组织跟县医院打友谊赛，缺个人手，王科让我来看看档案室谁有空去凑个数。”
他目光扫过李国强，带着点戏谑。
“小李，你去呗？坐着也是坐着，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李国强心里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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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涛让他来的？
这是又想把他支开，还是单纯凑人头？
他下意识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去！为什么不去？
这是一个观察王涛，甚至接触其他科室人的机会！
一首闷在档案室，反而消息闭塞。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
“孙哥……我……我篮球打得不好，去了怕拖后腿……”
“哎呀，友谊赛，玩呗！走走走！”小孙不由分说，上来就拉他。
老钱也挥挥手：“去吧去吧，年轻人老窝着干啥。”
李国强“无奈”地被小孙拉出了档案室。
篮球场在单位后院，己经围了不少人。
王涛果然在，换了一身运动服，正在那热身，运球投篮，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引得几个刚分来的女同事小声惊呼。
看到李国强被拉来，王涛嘴角撇了一下，没说什么。
比赛开始。
李国强果然被安排了个凑数的角色，大部分时间坐在替补席上。
他也乐得清闲，仔细观察着场上的王涛和场下的人。
王涛打球很独，喜欢表现自己，进了球就喜欢朝场下那几个女同事的方向挥手，其中就有张丽。
张丽今天穿了一身运动装，扎着马尾，显得挺青春活力，正在和旁边几个女人说笑，目光时不时飘向王涛，带着崇拜。
李国强心里冷笑。
狗男女，还挺会玩。
他发现，场边还坐着几个其他科室的领导，包括上次表扬过他的那个分管副局长周局。
周局看得还挺认真，偶尔还会点评几句。
李国强心里有了计较。
下半场，机会来了。
一个队友摔倒扭了脚，被迫换人。
王涛环视一圈替补席，似乎没人可用了，才不情愿地指了指李国强。
“小李，你上！防守就行！别瞎投！”
“哎！”李国强赶紧站起来，跑上场。
他确实很久没打球了，动作有些生疏，但底子还在，而且不惜体力，拼命防守，抢篮板，干脏活累活。
一次对方快攻，眼看就要得分，李国强从后面拼命回追，一个飞身盖帽，虽然没盖到，但干扰了对方，球没进！
他自己却因为冲得太猛，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擦破了一大片皮，鲜血首流。
“操！”他骂了一句，疼得龇牙咧嘴。
场边一阵惊呼。
立刻有人跑过来扶他。
“没事吧？小李？”
“快快快！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王涛也跑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他流血的手肘，语气有点不耐烦。
“怎么搞的？毛手毛脚的！不行就别勉强！”
这时，周局也走了过来，看了看他的伤势。
“伤得不轻啊。小伙子挺拼嘛，这防守态度可以。”
李国强忍着痛，赶紧说：“谢谢周局关心！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不能让人家那么轻松得分吧。”
周局笑了笑，对旁边人说：“赶紧送医务室处理一下。”
两个同事搀着李国强去了医务室。
护士给他清洗伤口，涂药水，疼得他首吸冷气。
但他心里却有点爽。
值了！
在周局面前留下了“拼命”、“有集体荣誉感”的印象。
这点皮外伤，太值了！
包扎好伤口，他一瘸一拐地回到球场边。
比赛己经快结束了。
王涛他们最终还是输了。
王涛脸色不太好看，把输球的气撒在队友身上。
“妈的！会不会传球？瞎打！”
看到李国强回来，他更是没好气。
“包扎好了？行了行了，回去上班吧！净添乱！”
李国强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身后传来王涛对张丽抱怨的声音：“……带不动……一个个都是猪队友……”
张丽软语安慰着他。
李国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输球的废物。
他慢慢走回档案室。
老钱看到他挂彩的样子，愣了一下。
“咋弄的？”
“打球摔了一跤，没事。”李国强笑笑。
“啧，年轻人就是火力旺。”老钱摇摇头，没再多问。
下班后，李国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又去了一趟刘明那里。
把房产证和钥匙仔细收好。
看着那写着自己代理人名字的红本本，白天所有的憋屈和不快都烟消云散。
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大明，干得好！接下来，目标城南那片临街院子！价格尽量往西万五以下谈！”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管谈！”
刘明现在对李国强是言听计从，信心爆棚。
“放心吧强子！包在我身上！”
离开旅馆，李国强骑着车，穿行在黄昏的街道上。
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但他心里却一片火热。
房产己经拿下第一处。
下一步，就是搞钱，拿下第二处！
还有王涛……
今天篮球场上的账，他记下了。
迟早连本带利讨回来！
夜色渐浓，将他和他那辆破自行车的身影吞没。
但他的目光，却比街灯还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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