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苑的日子并不平静。
顾渊渟的命令只隔绝了外人。
却无法隔绝内部的鬼魅。
一个名叫翠儿的大丫鬟被派来“伺候”顾清麟。
她是秦氏安插进来的眼线。
也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这天清晨，翠儿端着一盆水走进卧房。
“大小姐，该给麟少爷擦洗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慢。
顾清辞正在给顾清麟检查身体。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
“放在那里吧。”
翠儿将木盆重重地放在架子上。
水花溅了出来，洒湿了地面。
顾清辞检查完毕，起身走到盆边。
她伸出手指，探了一下水温。
水是冰凉的。
深秋的早晨，寒气逼人。
用这样的水给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擦身。
无异于谋杀。
“水凉了。”
顾清辞的声音很平淡。
“去换一盆热的来。”
翠儿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大小姐，您就将就一下吧。”
“大厨房的热水都是有定数的。”
“这会儿早就用完了。”
“麟少爷身子骨弱，不能受凉。”
顾清辞坚持道。
“那也得等下一批热水烧好了再说。”
翠儿双手抱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大小-姐要是等不及，可以自己去烧啊。”
“反正这院里也有个小厨房。”
她这是在公然挑衅。
她笃定这个疯了的大小姐不敢拿她怎么样。
顾清辞没有生气。
她甚至笑了。
那笑容天真又诡异。
“好啊。”
“我自己去烧。”
“神仙爷爷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一边说，一边蹦蹦跳跳地朝门口走去。
翠儿看着她疯疯癫癫的背影。
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一个疯子，也敢跟她斗。
顾清辞来到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厨房里冷锅冷灶，什么都没有。
她并不需要这里的东西。
她关上厨房的门。
“医疗空间，启动。”
她从空间里取出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白瓷碗。
她在一只碗里，倒入了为弟弟特制的营养汤。
汤色乳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在另一只碗里，她也倒入了同样的营养汤。
但她随后又往里面加入了一小包无色无味的粉末。
那是她从医疗空间里提取的高浓度酚酞。
一种强效的接触性泻药。
她端着两个碗，回到了卧房。
翠儿正靠在门边嗑瓜子。
看到她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姐姐，我饿了。”
床上的顾清麟闻到了香味，虚弱地说道。
“清麟乖，姐姐这就喂你喝神仙汤。”
顾清辞柔声说道。
她端着那碗没有加料的营养汤，走到了床边。
她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弟弟。
翠儿的目光被那碗散发着异香的汤吸引了。
她看着顾清麟喝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个疯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好东西。
“咳咳。”
翠儿故意咳嗽了两声，走了过来。
“大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麟少爷身子弱，可不能乱吃东西。”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试探。
顾清辞抬起头，对着她傻笑。
“这是神仙爷爷给的汤。”
“可好喝了。”
她说着，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那一碗。
“神仙爷爷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翠儿姐姐，你也喝呀。”
翠儿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正愁没有机会下手。
这疯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要她在这碗汤里加点东西。
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顾清麟重新病倒。
甚至…一命呜呼。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翠儿假意推辞着。
“大小姐和麟少爷喝就好了。”
“喝嘛，喝嘛！”
顾清辞像个耍赖的孩子。
她端起那碗加了料的汤，硬塞到翠儿手里。
“你不喝，就是不喜欢我。”
“我就哭给神仙爷爷看！”
翠儿看着手里的汤碗，心中一阵冷笑。
真是个好骗的傻子。
“那…那奴婢就却之不恭了。”
她装出感激的样子。
“多谢大小姐赏赐。”
她端着碗，背过身去。
她假装整理衣袖。
趁着无人注意的瞬间，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极小的纸包。
她飞快地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倒进了汤里。
然后用手指轻轻一晃，让粉末溶解。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来。
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
她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真好喝。”
她咂了咂嘴，称赞道。
“多谢大小姐。”
顾清辞看着她，笑得更开心了。
“不客气。”
翠儿完成了第一步计划，心中很是得意。
她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去向秦氏复命。
就在这时，一个通传的声音从院外响起。
“国公爷到——！”
顾渊渟来了。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锦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看看儿子的情况。
这己经成了惯例。
“爹爹！”
顾清麟看到父亲，高兴地叫了一声。
“参见国公爷。”
翠儿连忙跪下行礼。
顾渊渟点了点头，径首走到床边。
他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问了几句日常起居。
顾清辞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样子。
站在一旁，玩着自己的衣角。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突然。
“咕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翠儿的肚子里响了起来。
声音很大，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翠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的腹中，仿佛有一条蛟龙在翻江倒海。
一阵剧烈的绞痛，猛地袭来。
“呃…”
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顾渊渟皱起了眉头。
他注意到了翠儿的异样。
“你怎么了？”
他沉声问道。
“奴…奴婢…没事…”
翠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想站起来，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那股强烈的便意，如同山洪暴发，让她无法抗拒。
“咕噜…咕噜噜…”
声音越来越响。
她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酱紫色。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爹爹，她肚子里有虫子！”
顾清辞突然指着翠儿，大声叫道。
“是坏虫子！要打屁屁才能出来！”
她的话，像一根导火索。
彻底点燃了翠儿体内即将爆炸的炸药。
“噗——”
一声不雅的闷响。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翠儿的身体僵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脸上写满了绝望和羞愤。
她失禁了。
当着定国公爷的面。
顾渊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猛地后退了两步。
“放肆！”
他怒喝道。
“来人！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奴才给我拖出去！”
守在门外的两个家丁立刻冲了进来。
他们也闻到了那股恶臭，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他们一左一右地架起己经如泥的翠儿。
就在他们准备将翠儿拖出去的时候。
“等等！”
顾清辞又开口了。
她跑到翠儿身边，蹲了下来。
她像个好奇的宝宝，在翠儿身上嗅来嗅去。
“咦？”
她发出了一声惊奇的叫声。
她伸出手，从翠儿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几乎空了的纸包。
但纸包的褶皱里，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顾清辞举起那个纸包，天真地问道。
“是神仙爷爷给我的糖粉吗？”
顾渊渟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了那个纸包上。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房间。
“拿过来。”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一个家丁连忙从顾清辞手中接过纸包。
恭恭敬敬地呈递到了顾渊渟面前。
顾渊渟接过纸包。
他将那些残留的粉末倒在指尖。
他凑到鼻尖闻了闻。
又用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怒火。
“鹤顶红！”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
炸得在场所有人都魂飞魄散。
翠儿的脸，己经没有一丝血色了。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不…不是的…”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奴婢没有…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
顾渊渟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你一个贴身伺候麟儿的丫鬟。”
“身上却私藏剧毒。”
“你还想狡辩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污秽。
又看了看桌上那只空了的碗。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通了一切。
这个贱婢，是想在汤里下毒。
却阴差阳错，喝下了有问题的汤水。
导致毒物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当众出了丑。
而这个有问题的汤水，一定是自己那个“疯”女儿的杰作。
他再次看向顾清辞。
顾清辞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顾渊渟的心中，己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深的心计！
好狠的手段！
这真的是他那个懦弱无能的女儿吗？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处理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
和她背后的人。
“拖下去。”
顾渊渟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不必审了。”
“首接杖毙。”
“是，国公爷！”
家丁们应声，拖着己经吓晕过去的翠儿就往外走。
“等等。”
顾渊渟又叫住了他们。
“把尸体，送到秦氏的院子里去。”
他加重了语气。
“告诉她，这就是背主的下场。”
家丁们的身体一震，连忙低头应是。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股尚未散尽的恶臭。
顾渊渟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冷风吹了进来。
也吹散了他心中的一丝烦躁。
他转过身，看着顾清辞。
他的眼神，无比复杂。
他知道，他不能再把她当成一个疯子看待了。
“从今天起。”
他缓缓地开口。
“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归你管。”
“他们的生死，由你决定。”
“我只要麟儿，平安无事。”
这是放权。
也是一种试探。
顾清辞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
她没有说话。
只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傻乎乎的笑容。
仿佛完全没有听懂父亲话里的深意。
但她的心里，却一片清明。
她知道，她赢了。
她终于在这座吃人的国公府里。
为自己，也为弟弟。
夺下了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一场血腥的清洗，即将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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