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苑己经换了一番天地。
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被重新换过。
新来的丫鬟和仆妇们个个噤若寒蝉。
她们亲眼见证了前任大丫鬟翠儿的下场。
那具被活活打死的尸体，就摆在秦氏的院门口整整一天。
现在，青竹苑里，顾清辞的话就是圣旨。
没有人敢有丝毫的违逆。
她们看着这位时而痴傻、时而清醒的大小姐。
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畏惧。
顾清辞正在院子里，教顾清麟做一套简单的康复操。
“一、二、三、西。”
“伸伸胳膊，踢踢腿。”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古怪的、唱童谣般的调子。
顾清麟学得很认真。
他的身体己经恢复了七八成。
脸上也有了属于孩子的红润和活力。
两个负责打扫庭院的小丫鬟在不远处的廊下窃窃私语。
她们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那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
“哎，你听说了吗？”
一个圆脸丫鬟问道。
“京城里出了件大事。”
“什么事？”
另一个瓜子脸丫鬟好奇地凑了过去。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忠勇公府的事呗。”
“忠勇公府？”
“就是那个手握京畿兵权，连皇上都要敬三分的萧家？”
“可不是嘛。”
圆脸丫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听说他们家的老夫人，快不行了。”
“怎么会？”
瓜子脸丫鬟很是惊讶。
“老夫人向来身体康健，前些日子还参加了宫里的秋宴呢。”
“谁说不是呢。”
圆脸丫鬟叹了口气。
“听说是突发恶疾。”
“一开始只是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后来就突然昏过去了，人事不省。”
“宫里派了好几位太医去会诊，都查不出病因。”
“只能用千年老参吊着一口气。”
“太医院的院使都说了，老夫人这病，来势汹汹，前所未见。”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现在整个忠勇公府都乱成一锅粥了。”
“萧国公都放出话来了，谁要是能治好老夫人的病，便可满足他一个要求。”
“无论金银财宝，还是官爵利禄，都绝不食言。”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现在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挤破了头想去试一试呢。”
“可惜啊，去一个，败一个。”
“没一个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
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飘进了顾清辞的耳朵里。
她教顾清麟做操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忠勇公府老夫人。
突发胸闷，气促，而后昏迷。
太医束手无-策。
这些关键词，在她的脑海中迅速组合成一个医学名词。
急性心肌梗死，并引发心源性休克。
这在现代，是极其凶险的急症。
需要立刻进行介入手术，开通堵塞的冠状动脉。
否则，死亡率极高。
在这个时代，没有心电图，没有心脏彩超，没有溶栓药物。
太医们自然是束手无策。
他们甚至连病因都诊断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去。
但是，她能治。
她的医疗空间里，有最先进的心脏介入手术设备。
有最有效的药物。
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将那位老夫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可是，她该如何去治？
她现在是定国公府里一个声名狼藉的“疯女”。
别说进入忠勇公府的大门了。
她连自己的这个小院都很难走出去。
忠勇公府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周王朝最顶级的权贵门阀。
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又怎么可能让一个疯子，去为自家的老祖宗治病？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让她空有屠龙之术，却无处施展的死局。
顾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她接触到忠勇公府的机会。
哪怕只是一条最微弱的线索。
“姐姐，你怎么了？”
顾清麟注意到了她的失神。
他仰起小脸，关切地看着她。
顾清辞眼中的烦躁瞬间消失了。
她又变回了那个傻乎乎的姐姐。
“姐姐在想，神仙爷爷今天会给清麟带什么好吃的呢。”
她笑着捏了捏弟弟的脸蛋。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妈妈从院门口快步走了进来。
她对着顾清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大小姐，府外有一位刘夫人前来探望麟少爷。”
“说是您的远房姨母。”
“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您见还是不见？”
刘夫人？
顾清辞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很快，一个模糊的印象浮现了出来。
那是原主母亲娘家的一个远房表亲。
为人最是热心，也最是嘴碎。
喜欢到处串门，传播各种小道消息。
是京城贵妇圈里一个有名的“消息通”。
顾清辞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机会，似乎自己送上门来了。
“见呀，当然要见。”
她拍着手，开心地说道。
“有客人来了，真好玩！”
片刻之后。
一个穿着绛紫色褙子，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
在丫鬟的引领下，走进了青竹苑。
她就是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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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哎呀我的天！”
她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这…这是麟哥儿？”
她快步走到顾清麟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这…这怎么可能！”
“我半个月前听人说，麟哥儿都快不行了。”
“怎么这才几天功夫，就好成这样了？”
她看着顾清麟红润的小脸，和活蹦乱跳的样子。
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姨母好。”
顾清麟很乖巧地行了一礼。
“是姐姐治好了我的病。”
他说着，骄傲地指了指旁边正在玩石子的顾清辞。
刘夫人的目光，这才落在了顾清辞的身上。
她看到顾清辞一身旧衣，披头散发，神情痴傻。
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有同情，有惋惜，也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鄙夷。
“辞姐儿…”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姨母来看你了。”
顾清辞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你是谁呀？”
“我不认识你。”
刘夫人叹了口气。
看来传闻是真的。
这孩子，是真的疯了。
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治好弟弟的病呢？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
她拉过旁边一个伺候的丫鬟，低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麟少爷的病，真的是大小姐治好的？”
那丫鬟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无比崇敬的神色。
“回夫人的话，千真万确。”
“我们大小姐，是得了神仙相助的。”
“神仙在梦里教了她仙法。”
“她每天给麟少爷喝神仙水，没几天，麟少爷的病就好了。”
“神仙水？”
刘夫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没错！那水可神奇了！”
丫鬟说得眉飞色舞。
“奴婢们都亲眼看见的！”
刘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本就是个信奉鬼神之说的人。
此刻听丫鬟说得有板有眼，又亲眼见到了顾清麟的变化。
她心中己经信了七八分。
她又看了一眼顾清辞。
她觉得这个疯疯癫-癫的孩子，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疯仙”？
刘夫人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她没有在青竹苑多待。
她又和顾清麟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便匆匆地告辞了。
她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的那些牌搭子和姐妹们听。
定国公府的疯大小姐，得了神仙相助，能治百病！
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闻啊！
顾清辞看着刘夫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她撒下的网，己经放出去了。
现在，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等待鱼儿，自己上钩。
三天后。
京城里一家最高档的茶楼里。
一群衣着华贵的贵妇人，正在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刘夫人正坐在最中间。
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她在定国公府的所见所闻。
“……你们是没瞧见啊！”
“那麟哥儿，之前都快断气了，脸色跟金纸似的。”
“这才几天功夫，就活蹦乱跳了，脸蛋红得跟苹果一样！”
“就是那个疯了的顾家大小姐治好的！”
“说是梦里得了神仙指点，会了仙法！”
在座的夫人们，听得是啧啧称奇。
有信的，有不信的。
但都觉得这事儿新鲜有趣。
在角落里，坐着一个面带愁容的妇人。
她姓何，是忠勇公府的一个旁支。
她今天本是出来散心的。
却无意中听到了刘夫人的这番话。
别人只当这是个离奇的八卦。
但听在她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神仙指点？
治好了快死的孩子？
她的心中，猛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家的老夫人，现在不也正是束手无策，只能等死吗？
太医不行，神医不行。
那…疯仙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病急乱投医。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也要去试一试。
她站起身，走到了刘夫人的桌前。
“刘夫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刚才说的那位顾家大小姐…”
“她，现在何处？”
刘夫人看到是她，连忙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何夫人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地位可比她高多了。
“何姐姐，你也对这事感兴趣？”
“不瞒您说…”
何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家里的老夫人，病得重。”
“我想着，或许…可以去求个机缘。”
她的话说得很委婉。
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刘夫人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她压低了声音，为何夫人指点着迷津。
顾清辞并不知道。
她随手撒下的一颗石子。
己经在一池春水中，激起了她想要的涟-漪。
那条通往忠勇公府的，微弱而又宝贵的线索。
己经在黑暗中，悄然向她延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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