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换上了一床干净的棉被。
送来的饭食，也变成了两菜一汤，还带着一丝热气。
顾清辞坐在牢房里唯一的一张小木桌前，面前摊着一张狱卒偷偷送进来的、粗糙的草纸。
她的手中，握着一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炭。
她在纸上，画着一些外人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
那是她在复盘。
复盘这场瘟疫，从爆发到失控的每一个节点。
“咚咚。”
栅栏门被轻轻敲响。
送饭的老狱卒王伯，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他将食盒从递饭口塞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顾姑娘，外面……按着您的法子，情况好多了。”
顾清辞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木炭。
“死亡的人数，减少了？”
“是，是。”
王伯连连点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赵将军带人封了那口井，又让全城的人都喝开水，这几日，城里死的人，确实少了许多。”
“但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了愁容。
“但是，得病的人，却一点没见少。”
“尤其是……尤其是守在城外通惠河边上的那些兵士，倒下了一大片！”
顾清辞的瞳孔，猛地一缩。
“通惠河？”
“是啊。”
王伯叹了口气。
“如今城里的井水都不敢喝了，全城人的用水，都得靠着从通惠河里取。”
“可不知怎么的，那些守河的兵，明明都戴着您说的布罩子，喝的也是烧开的水，却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了。”
“而且，病得比城里的人，更急，更重。”
顾清辞缓缓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牢房里，来回踱步。
不对。
这不合常理。
天花病毒虽然烈性，但只要切断了传染源，并且注意防护，其传播速度应该会得到指数级的下降。
城南那口井，是初始爆发点，己经被封死。
城内的百姓，也开始注意个人卫生和饮水安全。
为什么，疫情非但没有被遏制，反而还在持续不断地出现新的病例？
而且，还是集中爆发在水源地——通惠河？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顾清-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除非，那口井，根本就不是唯一的传染源。
除非，通惠河的水，本身就有问题！
可是，一条如此巨大的、流动的活水河流，怎么可能被病毒持续污染？
除非……
除非有人，在持续不断地，往河里，投放着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让顾清辞的后背，瞬间冒起了一层冷汗。
她停下脚步，走回栅栏前。
“王伯。”
“姑娘您吩咐。”
“我想见刘总管。”
半个时辰后，天牢总管刘承恩，提着他那盏万年不变的灯笼，出现在了甬道的尽头。
“你找我？”
他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
顾清辞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总管，我需要一样东西。”
“说。”
“我需要，城外通惠河上游，最干净的一壶水。”
刘承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要河水做什么？”
“救人。”
顾清辞只说了两个字。
“救这座城，所有人的命。”
刘承恩看着她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澈见底的眼睛，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点了点头。
“等着。”
两天后的深夜，王伯再次提着食盒，来到了顾清辞的牢房前。
这一次，他的食盒里，除了饭菜，还有一个用蓝布包裹的、沉甸甸的酒葫芦。
“姑娘，您要的东西。”
他将酒葫芦，从递饭口，悄无声息地塞了进来。
“是赵将军的亲兵，亲自去上游三十里外，最清澈的河段取的。”
“万望……小心。”
顾清辞接过那个冰凉的酒葫芦，郑重地点了点头。
“多谢。”
她等到王伯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甬道的尽头，才缓缓地，拔开了葫芦的塞子。
一股清冽的水气，扑面而来。
她将葫芦口，对准了桌上的一个空碗，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点点水样。
然后，她关上了牢房里唯一的一盏油灯。
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她的意识，沉入了医疗空间。
【启动环境样本紧急分析程序。】
【样本来源：通惠河上游水源。】
冰蓝色的数据流，在她的意识中，飞速地闪现。
【正在对样本进行成分分析……】
【分析中……】
【分析完成。】
一份清晰的报告，呈现在她的面前。
【样本中，检测到天花病毒阳性反应。】
看到这一行字，顾清辞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
通惠河，真的被污染了。
但紧接着，下面出现的另一行数据，却让她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检测到异常生物活性增强剂……】
【成分分析：‘腐尸草’提取物。】
【该物质无法首接致病，但可大幅增强天花病毒的活性与传染性，并缩短潜伏期，增加致死率。】
【综合分析结论：该水源受到天花病毒与生物增强剂的双重、持续性、人工投放污染。】
【事件性质判定：生物武器攻击。】
“哐当！”
一声脆响。
顾清辞手中的酒葫芦，滑落在地。
清澈的河水，混杂着致命的病毒，洒满了冰冷的石板。
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这不是天灾。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因为管理不善而失控的瘟疫。
这是人祸。
是一场蓄意己久的，针对整个京城，针对大周王朝的，惊天阴谋。
有人，在利用天花病毒，作为武器。
有人，在对这座城市，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案件的性质，在这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它不再是一场公共卫生事件。
它是一场，足以动摇国本，颠覆王朝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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