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玄站在原地。
顾渊渟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剑一样刺在他的身上。
他的后背己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国公爷…这…这…”
他结结巴巴，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总不能承认自己的药方确实有问题。
那可是欺君罔上、谋害国公府嫡子的死罪。
秦氏见状，心中暗叫不好。
她没想到顾清辞这个疯子居然能歪打正着。
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疯话来动摇顾渊渟的信任。
她必须立刻扭转局面。
“老爷。”
秦氏快步走到顾渊渟身边。
“您怎么能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辞儿她神智不清，说的都是些胡言乱语。”
“张神医的医术，满京城谁人不知？”
“您可千万不要被疯言疯语蒙蔽了啊。”
她的话语看似在为张道玄辩解。
实际上是在提醒顾渊渟顾清辞的疯子身份。
顾渊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确实觉得相信一个疯子很荒谬。
但张道玄的表现又实在太过可疑。
就在房间里的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
一阵急促而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
“咳…咳咳咳…咳！”
声音来自床上的顾清麟。
原本昏睡不醒的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小脸涨得通红，很快又变成了青紫色。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着。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
“麟儿！”
顾渊渟和秦氏同时惊呼出声。
他们立刻冲到了床边。
“麟儿，你怎么了？”
顾渊渟焦急地拍着儿子的后背。
但这个举动没有任何作用。
顾清麟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的眼睛开始向上翻白。
身体也开始出现轻微的抽搐。
“快！张神医！”
秦氏对着还在发愣的张道玄尖叫道。
“快来看看麟儿这是怎么了！”
张道玄被这一声尖叫唤回了神。
他连忙跑到床边。
他伸出手，搭在了顾清麟的手腕上。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不好了！”
他惊慌地说道。
“麟少爷这是…这是痰迷心窍，堵了气脉！”
“这…这是回天乏术之兆啊！”
“什么？”
顾渊渟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
“国公爷，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张道玄连连摆手。
“麟少爷他…他恐怕是不行了！”
他此刻只想尽快撇清关系。
一个快死的人，谁也救不活。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解释药方的问题了。
秦氏闻言，立刻扑倒在床边。
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麟儿！我的麟儿啊！”
“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啊！”
“你让为娘的可怎么活啊！”
她的哭声凄惨无比，闻者伤心。
顾渊渟看着儿子青紫的脸和渐渐停止挣扎的身体。
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虎目含泪。
房间里的丫鬟和下人们也都跪了一地。
一片悲戚的哭声响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清麟己经没救了的时候。
一个身影再次冲了进来。
是去而复返的顾清辞。
那两个奉命看押她的家丁根本拦不住她。
她像一头发怒的母狮。
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束缚。
“都给我滚开！”
她发出一声怒吼。
她的声音不再疯癫，而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一把推开挡在床边的秦氏和张道玄。
秦氏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这个疯子，又要干什么！”
秦氏尖叫道。
顾清辞根本没有理会她。
她的眼中只有床上那个即将停止呼吸的弟弟。
情况万分危急。
窒息超过西分钟，就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她没有时间犹豫。
她迅速将顾清麟瘦小的身体从床上抱了起来。
她让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头朝下，背朝上。
“咳！咳出来！”
她对着弟弟的耳朵大声喊道。
同时，她伸出右手。
并拢手指，弯曲成空心掌。
她对准了顾清麟的背部中央，两个肩胛骨之间。
她开始用力地、有节奏地拍击。
一下，两下，三下，西下，五下。
她的动作精准而有力。
屋里的所有人都被她这套怪异的动作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救人的。
“住手！”
顾渊渟最先反应过来。
他以为顾清辞在殴打己经死去的弟弟。
“你这个孽障！连你弟弟的尸身都不放过吗！”
他怒吼着，就要上前阻止。
然而，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
趴在顾清辞膝盖上的顾清麟，猛地张开了嘴。
他吐出了一大口浓稠的、黄绿色的黏痰。
黏痰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随着这口异物被吐出。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了他的肺部。
他青紫的脸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他开始大声地哭了起来。
虽然哭声还很虚弱，但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他活过来了。
整个房间，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秦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悲痛表情僵住了。
张道玄张大了嘴巴。
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顾渊渟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顾清辞轻轻地将弟弟放回床上。
她用衣袖擦去了弟弟嘴角的污物。
然后她拿起被子，盖在了弟弟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来。
她看着满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疯疯癫癫的表情。
她指着顾清麟，开心地笑了起来。
“活了！活了！”
“神仙教我的办法，真管用！”
“神仙说，小弟弟肚子里有虫子，要拍一拍，虫子就出来了！”
她手舞足蹈，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
“神仙？”
顾渊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神仙？”
“就是梦里的白胡子老爷爷啊。”
顾清辞歪着头，天真地回答。
“老爷爷说他是神仙，教了我好多好玩的东西。”
“他说只要这样拍一拍，就能救人。”
她一边说，一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拍背的动作。
这番疯话，在平时，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但此刻，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一个被京城神医断定必死无疑的孩子。
被一个疯子用一套古怪的、自称是“神仙所授”的方法给救活了。
这己经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范围。
顾渊渟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女儿了。
她的疯癫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床上的儿子。
顾清麟己经停止了哭泣。
他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己经平稳了下来。
他甚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边的顾清辞身上。
“姐…姐…”
他发出了微弱的呼唤。
这是他昏迷多日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顾清辞听到这声呼唤，身体猛地一颤。
她脸上的疯癫表情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柔和心疼。
她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
“清麟，姐姐在。”
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梦境。
顾清麟伸出瘦弱的小手。
紧紧地抓住了顾清辞的衣角。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次的睡眠，无比安详。
顾渊渟看着这姐弟情深的一幕。
他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原配妻子。
想起了她临终前的嘱托。
要他好好照顾这一双儿女。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任由继室磋磨女儿，害她疯癫。
他疏于关心儿子，让他病入膏肓。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的秦氏。
又看了一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张道玄。
他心中那颗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今天起。”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由清辞，来照顾麟儿。”
这个决定，像一颗炸雷，在众人耳边响起。
“老爷，不可啊！”
秦氏第一个出声反对。
“辞儿她…她神智不清，怎么能照顾麟儿呢？”
“万一她疯病发作，伤了麟儿怎么办？”
“不必再说了。”
顾渊渟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语气很坚决。
“我看她刚才救人的时候，就很清醒。”
“或许，让她照顾弟弟，对她的疯病，也有好处。”
他看着顾清辞。
“你，愿意吗？”
顾清辞抬起头，迎上了父亲的目光。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疯子。
她是一个手握尖端医术、前来守护亲人的战士。
她知道，她己经成功地，为自己和弟弟，争取到了第一线生机。
复仇之路，就此，正式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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