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笼罩着安和堂前院。
数百名金吾卫甲士背身而立，如同一堵沉默的铁墙。
顾清辞的目光扫过手术器械，冷静而专注。
她拿起手术刀，准备开始清创。
“等等。”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陈啸。
他依旧背对着众人，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清辞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转向那道魁梧的背影。
“陈将军，还有何吩咐？”
陈啸没有回头。
“救人之前，总需用水清洗。”
“本将命人取来了城外玉泉山的泉水。”
“此水清冽甘甜，乃是贡品。”
“用此水，为郑大人清洗伤口。”
他话音刚落，一名亲兵便端着一个白玉碗，从旁边的侧门走了进来。
碗中清水澄澈，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这碗水，成了一个新的焦点。
灵儿和小翠正准备端上她们早己备好的蒸馏水。
那水，经过了反复的煮沸和冷却，装在密封的瓷瓶里。
亲兵将白玉碗递到顾清辞面前，眼神倨傲。
“顾小姐，请用。”
这是陈啸的命令，也是他的试探。
他用一碗“最好”的水，来挑战顾清辞刚刚建立的权威。
他要看看，这个女子的神奇手段，是否还能凌驾于皇室贡品之上。
顾清辞看着那碗水，没有伸手去接。
“这水，不能用。”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亲兵的脸色一沉。
“顾小姐，这可是玉泉山的贡品之水！”
“你说不能用？”
“难道你安和堂的水，比宫里的还好？”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这是身份上的压制。
是用皇权，来压制顾清辞的专业。
顾清辞没有理会他。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陈啸的背影上。
“陈将军。”
“你可知，为何井水比河水干净？”
陈啸的身体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答。
顾清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因为井水，经过了层层砂石的过滤。”
“砂石，滤掉了水中的泥沙与杂质。”
“但它滤不掉的，是我刚才给张校尉看过的东西。”
她指向那碗己经无人敢靠近的黄浊之水。
“病菌。”
“玉泉山的水再好，也只是山泉水。”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它从山石间流出，经过草地，汇入溪流。”
“这个过程中，会沾染上无数的草木腐败，鸟兽粪溺。”
“以及，数之不尽的病菌。”
“用这样的水去清洗一个开放的伤口，与首接将他丢进粪坑，并无区别。”
她的话，说得毫不客气。
那名亲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将贡品之水比作粪坑之水，这是大不敬。
陈啸终于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那依你之见，该用何水？”
顾清-辞抬起手，指向灵儿端着的瓷瓶。
“此水，名为无菌之水。”
“它经过了九次蒸煮，九次冷却。”
“每一次蒸煮，都能杀死水中九成的病菌。”
“九次之后，水中再无活物。”
“唯有这样的水，才能用来清洗伤口。”
陈啸的目光，在那晶莹剔透的玉碗，和那平平无奇的瓷瓶之间来回移动。
一边，是皇权的象征。
另一边，是未知的“科学”。
他沉默了。
整个院落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将军的最终裁决。
这不仅仅是一碗水的选择。
这是两种权威的碰撞。
是传统与未知，权力与专业之间的交锋。
许久。
陈啸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本将，只看结果。”
他没有说用谁的水。
但他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他将选择权，交还给了顾清辞。
也意味着，他默认了顾清辞在这件事上的绝对权威。
那名亲兵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端着那碗玉泉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僵在原地。
顾清-辞赢得了这场话语权的争夺。
她没有去看那名亲兵。
只是对灵儿点了点头。
“用我们的水。”
灵儿立刻上前，用消过毒的银勺，小心翼翼地舀出瓷瓶中的蒸馏水，开始为郑询清洗伤口周围的皮肤。
那名亲兵，在原地站了片刻。
最终，他咬了咬牙，端着那碗被彻底否定的贡品之水，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他退下时的背影，充满了不甘与怨愤。
他紧紧地握着白玉碗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怨毒的眼神，在转身的瞬间，扫过顾清辞的侧脸。
这颗新的仇恨种子，己经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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