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山林被洗刷得清新透亮。溪水涨了不少，哗啦啦地流得更加欢快。阳光重新露脸，将叶片上的水珠照得晶莹剔透。泥泞的山路尚未干透，陆越却己踩着湿滑，去了镇上两趟。
第一趟是去悦来酒楼送新琢磨出的红油蕨菜方子，顺便结之前的账。第二趟，则是特意去寻了那户要卖坡地的人家。
这日傍晚，陆越回来得比平日稍晚些。夕阳将他风尘仆仆的身影拉得很长。苏娇娇正抱着融融在院门口张望，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眼中带着期盼和一丝紧张。
“怎么样？见着主家了吗？地的事……”她迫不及待地问，怀里的融融也咿呀着朝爹爹挥舞小手。
陆越伸手，很自然地将儿子接过来扛在肩头，小家伙兴奋地咯咯首笑。他这才看向苏娇娇，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见了。”
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地看过了，靠溪那一片，一共五亩三分。土质尚可，碎石是多些，清理出来也能肥地。价钱比市价低两成，但要现银结清。”
苏娇娇跟在他身后，仔细听着，心里飞快盘算。低两成，五亩多地，就算碎石多，这个价钱也是极划算了。只是现银结清……她皱了皱眉：“咱们手头的银子，付了定金，剩下的恐怕不够一次付清吧？”
“嗯。”陆越将融融放进摇篮，洗了手，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略沉的布包，放在桌上。布包散开，里面除了今日结回的货款，竟还有几锭小小的银元宝，加起来数目不小。
苏娇娇惊讶地睁大了眼：“这……这是？”
“预付的定金。”陆越神色如常，拿起水瓢喝了几口水，“周掌柜听了咱们要买地，主动提出先预付了今年秋冬季的山货和……新方子的定金。”
原来他今日去酒楼，不光是送方子结账，还顺带谈下了这笔“预支”。苏娇娇看着那堆银子，心里又惊又喜：“周掌柜……他这么信得过咱们？”
“他说，咱们的东西好，不愁卖。”陆越放下水瓢，目光落在她脸上，“而且，他说……看好咱们能成事。”
这话里的认可和信任，让苏娇娇心头一暖。她拿起一锭小元宝，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里踏实无比：“那加上这些，是不是就够了？”
“差不多了。”陆越点头，“明日我再去一趟，把地契过了。”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远超苏娇娇的预期。她兴奋得脸颊泛红，拉着陆越的袖子：“陆大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谈妥了！”
陆越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反手握住她的手：“是你想的法子好。”
当晚，夫妻俩坐在灯下，对着那堆象征着未来希望的银钱，再次细细规划起来。
“五亩多地，不能全种一样的，”苏娇娇眼睛发亮，拿着炭笔在粗糙的草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图示，“靠溪边那两亩水分足，土软，最适合种水稻。中间这两亩，向阳，石头少些，种春麦和豆子轮作。最边上那一亩多，碎石多，平整起来费劲，可以先种些耐旱的南瓜、红薯，还能撒些苜蓿肥地……”
她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早己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陆越安静地听着，偶尔补充一句：“溪边地低，汛期怕涝，得起高垄，挖深沟。”
“对！还得挖沟！”苏娇娇连忙记下，“还有，咱们得买头小驴了吧？以后拉磨、驮东西、甚至耕地都能用上，比人力省事多了。等地收拾出来，还得搭个窝棚，看庄稼、存放农具也方便……”
她越想越远，越想越细，小到要买几把新锄头，大到明年开了春具体哪天播种，都絮絮地说了出来。陆越也不打断，就听着她说，目光始终落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偶尔点头应一声“好”，或者提出一两个实际的问题。
灯光摇曳，将两人讨论的身影投在墙上。融融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偶尔咂巴一下小嘴。屋外是静谧的夏夜，虫鸣唧唧。
“……等以后钱再宽裕些，咱们把屋子也翻新一下，东边再起两间，给融融将来娶媳妇用……”苏娇娇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脸颊微红，“我想得太远了……”
“不远。”陆越却接口道，语气沉静而肯定，“都会有的。”
他拿起草纸，看着上面那些歪扭却充满生机的规划，手指在那片代表着未来的土地上轻轻划过：“一步一步来。先买地，清石头，挖沟起垄。秋播前，把麦种种下去。”
他的冷静和务实，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苏娇娇的兴奋与跳跃。苏娇娇看着他沉稳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骤然拥有土地而产生的飘忽感，瞬间落到了实处。
“嗯！”她用力点头，信心倍增，“有你在，肯定能成！”
第二天，陆越早早便去了镇上，办妥了地契过户的手续。当那张盖着红印的薄纸交到苏娇娇手上时，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薄薄一张纸，意味着他们真正在这片山林扎下了更深的根，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这不仅仅是五亩三分地，更是他们未来生活的底气，是留给子孙后代的产业。
她小心翼翼地将地契收进那个装着银钱和重要文书的木匣里，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责任感。
傍晚，陆越扛着锄头，带着她和新到手的地契，特意去了一趟新买的地块。夕阳的金辉洒在略显荒芜、碎石遍布的坡地上，溪水在不远处潺潺流淌。
苏娇娇站在地头，望着这片即将被他们亲手改造的土地，心中豪情万丈。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进溪水里，发出“噗通”一声响。
“陆大哥，我们要把这里变成最好的地！”她转过身，大声对身后的男人说，眼眸亮得惊人。
陆越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这片充满挑战却也充满希望的土地，最后落在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上。
“好。”他沉声应道，向她伸出了手。
苏娇娇将手放入他温暖宽厚的掌心，两人并肩而立，望着他们的土地，首到夕阳彻底没入山峦。
未来的日子依旧会有艰辛，但携手同心，便无所畏惧。家的版图，正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一寸寸坚实而清晰地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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