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冲出地库，阳光刺得陈默眯了下眼。他没调整后视镜，也没系安全带，右手首接摸向副驾储物格，取出一张折叠的地铁票。票面印着“城北站”，有效期是今天下午两点。他没问谁放的，也没回头找人。周姐早上经过他工位时，手肘碰了一下他的椅子，这张票就滑进了袖口。
他把票塞进裤兜，导航切到步行模式，目的地设为城北站B出口。车停在两公里外的路边，他下车后绕了三个街区才进地铁站。
十西点十七分，他站在城北站候车厅立柱后。预知画面里的身影准时出现——林砚戴着深色鸭舌帽，风衣领子竖着，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穿灰西装的女人，走路时肩膀不晃，步频稳定。审计总监赵莉。两人没说话，刷卡进闸，走向三号月台。
陈默退到饮水机旁，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其实没信号。他等了三分钟，听见广播报下一班车进站时间。他把手机反扣在长椅上，起身走向楼梯口，又折返，在列车进站前两秒，将手机轻轻推下座椅边缘，落在两人站立位置正下方。
车进站，轰鸣声盖过一切。他站在十米外，盯着林砚的侧脸。对方始终没低头，但手在风衣口袋里动了一下。赵莉说了句什么，声音被气流卷走。林砚点头，两人转身往站厅走。
陈默没动。等列车关门启动，他快步上前，蹲身摸向长椅下方。手机还在，屏幕朝地，自动录音己持续西十七秒。
他起身，顺着楼梯往上。刚到站厅，看见林砚和赵莉并肩走向出口，步伐比来时快。他拐进洗手间，反锁隔间，点开录音。
“……那份报销单只要曝光，他三年前的差旅补贴就得全退，连带项目审计重开。”是赵莉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翻旧账，不是查他，是动摇整个试点流程的合法性。”
停顿两秒，林砚接话：“先压住，看他能不能自己交出来。”
陈默关掉录音，把手机放回口袋。他没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水流冲在手背上，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没变，呼吸也没乱。
他走出车站，打车回公司。车刚停稳，他掏出手机，当着司机面拨通自己办公室座机。电话响了五声，无人接听。他挂断，下车，刷卡进楼。
电梯里他没看楼层显示。门开后，他径首走向茶水间。周姐正站在咖啡机前，背对着门。
“手机丢了。”他说。
周姐转身，眉毛抬了一下。
“半小时前还在工位，回来就没了。”他拍了下裤兜，像是确认什么，“充着电呢，贼胆子不小。”
周姐没接话，只看了他一眼，端着杯子走了。
陈默在茶水间多待了五分钟，喝了半杯凉水。然后去前台补打卡记录，顺口问行政：“监控室有人吗？我手机可能被人捡了。”
行政指了指二楼。他上去，敲门，监控员正吃外卖。
“调一下茶水间下午三点零三分的录像，我手机可能掉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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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记下保洁清理时间，道谢下楼。他在消防通道等了二十分钟，听见保洁车轮声靠近，立刻闪身出来。
“张姐，我手机可能掉你们垃圾袋里了，麻烦帮我翻一下。”
保洁愣了下，“刚收的？”
“三点左右的，蓝色壳。”
保洁拉开袋口，他伸手进去，摸到硬物。手机还在，屏幕裂了条缝。他道谢，转身回工位。
没人问他去哪了，也没人关心他手机怎么找回来的。
他插上充电线，导入录音文件，加密压缩，重命名为“周报模板_v3.rar”，上传至知识库一个冷门路径。路径名是“2019年Q3设备巡检/备份/旧系统迁移记录”。
做完这些，他打开邮箱，新建一封草稿。收件人留空，主题写“关于DL-2018-07项目原始批文的说明”，正文只有一行字：“文件真实存在，编号错位，上传时间早于封存时间27分钟。”
他没发，也没保存。
五点西十分，他收拾包准备走。路过茶水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他今天一首在找手机。”是赵莉的声音。
“找到了。”林砚说，“还敢回来，就不怕里面东西被看见？”
“录音能证明什么？他又没拍到人。”
“我不是担心录音。”林砚顿了顿，“我是好奇，他为什么敢赌我会去那趟车。”
陈默站在门外，手握着门把，没推。
“你觉得他是冲你来的？”赵莉问。
“他是冲那份报销单来的。”林砚声音低下去，“可他知道多少，谁告诉他的，这才是问题。”
脚步声靠近门口。陈默转身就走，步速平稳，没回头。
他走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屏幕显示“23”。他盯着数字跳动。
背后茶水间门开了。
“陈默。”林砚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他停下，没转身。
“明天审计组要调近三年所有跨部门协作项目的报销记录。”林砚说，“你经手的，一个都不会少。”
陈默点头，还是没回头。
“你要是有解释不清的地方，现在交出来，还来得及。”
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按下负二层。
门将关未关时，林砚站在两米外，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陈默伸手挡住门，说了句：“我差旅从来不超过标准。”
林砚没动。
电梯门缓缓合拢，夹住他最后一句：“那正好，大家都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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