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行政楼外墙上，像有人往玻璃上泼水。陈默站在B3设备间门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衬衫袖口沾了点走廊地砖溅起的水渍。刚才下楼时保洁车碰翻的那滩水，己经被人拖干净了，但地面还是反着湿光。
他没回工位。B3会议室的假进度表存好了，录音也传完了，但他没走。天台那通风里藏着太多话没说透，尤其是李锐手里那份空白封面的文件。他盯着配电室的门禁灯，绿灯闪了一下，是刚有人刷过卡的痕迹——可今晚没人报修。
太阳穴猛地一抽。
画面来了。
几秒。昏暗的配电柜前，一只手正拧下主保险丝，换上一个颜色稍浅的型号。柜门半开，映出门牌号：B3-04。镜头晃动，像是从监控视角拍的，但角度偏低，带点抖。
他眨了下眼，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推门进去，手摸到墙边的应急开关，啪地拍亮顶灯。配电柜就在最里面，门虚掩着。他走过去，蹲下，拉开外层挡板。主路接头，原装的蓝色保险丝不见了，现在插着一根灰白色陶瓷管，额定电流标着15A——这玩意撑不住服务器满载，十分钟就得烧。
他伸手拔掉，换上备用组的正品件，动作没停。一边把旧保险丝塞进裤兜，一边掏出手机，连上内网监控系统。调取B3-04门禁记录，时间戳跳出来：22:17，刷卡人ID：WXG083，身份显示为“外包维修”。
可维修单列表里，今天一条记录都没有。
他又切到视频回放。22:17，摄像头拍到一个穿工装的男人背影，头戴压低的鸭舌帽，口罩拉到鼻梁，右手手套破了个洞。人进去后，画面突然卡顿两秒，再恢复时己经站在柜前操作。手法熟得很，没翻工具包，首接从裤兜掏扳手。
不是新手。
他退出监控，转进权限日志。WXG083的门禁权限是今天下午16:02由行政部临时开通的，审批人是李锐新提拔的助理，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助理上周刚帮李锐处理过一笔异常报销，被周姐私下提过一句“账对不上”。
他记下时间，切到通讯系统后台。法务部有协作接口，能查员工关联设备的通话记录。输入WXG083绑定的工牌号，筛选今晚通话。22:03，有一条加密短号呼出，时长47秒。信号塔定位显示，对方基站常驻点在李锐家小区附近——那地方他去过一次，送项目材料。
截图，打包。文件命名：【B3配电异常_初步证据包_v1】。收件人填了法务备案邮箱，抄送地址用了林砚秘书的账号，但加了匿名转发层，看不出源头。发送。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备用电源运行正常，服务器日志没断。他打开笔记本，新建文档，标题打上：《异常断电应急响应报告》。内容很简单：22:15察觉电压波动，22:16启动巡查，22:18完成电源切换，影响范围为零。时间精确到秒，语气平淡，像在报天气。
存好文档，他顺手创建了另一个加密文件夹，进去后新建空白文档，标题：《明日质询应对预案》。
第一行写：
发难角度一——管理疏忽。
关键词：**己履职、响应及时、无报修记录**。
第二行：
发难角度二——安全漏洞。
关键词：**临时权限异常、第三方人员监管盲区、建议升级门禁审计机制**。
第三行停顿了两秒，然后敲下：
发难角度三——内部勾结。
关键词：**通话记录溯源、审批链异常、不排除个别人员滥用职权**。
敲完回车，他合上电脑，拔出U盘塞进内袋。衬衫穿了一天，领口有点发硬，他脱下来搭在椅背上，从柜子里拿出备用西装换上。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稳。
走廊传来水声。
他抬头看去，还是那个保洁阿姨，推着车从转角过来，桶里水又晃出来一点，在地砖上拖出半道湿痕。她弯腰拿拖把时，袖口蹭到了墙，留下一道灰印。
陈默盯着那道印，眼前又是一黑。
画面闪现。
明天上午十点左右，会议室。长桌对面，董事长坐在主位，手里捏着一份文件，封面朝下。他忽然把文件拍在桌上，手指点着某一页，说：“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画面只有两秒，文件标题没看清，但页脚有个红色印章，像是法务归档章。
他眨了下眼，回到现实。
时间显示23:47。他站起身，把电脑包甩上肩，熄灯出门。经过监控大屏时脚步没停，但视线扫了一眼。十六个分屏里，B3配电室的画面正常，角落多了个红色告警标记，写着“设备巡检完成”。
他嘴角动了下。
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金属门缓缓合拢前，他最后看了眼大屏，低声说：“不是谁都能在暴雨里睡安稳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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