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陈默把背包往上提了提，肩带勒进肩膀。他没按回家的楼层，而是抬手按了技术部所在的八楼。昨晚那场暴雨还在下，玻璃外一片灰白，像谁把整座城市泡进了水里。
他走进备份机房时，U盘己经插进接口，权限脚本自动运行。屏幕上跳出确认提示，他点了“执行”。灾备系统进入隔离模式，所有原始数据路径被冻结，报销单据的访问请求全部导向只读镜像。日志加密归档完成的提示弹出时，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西十三分。
七点十五分，他坐在工位上刷新内网公告。审计组的到访通知刚发出来，九点整，由集团财务稽查科牵头，全面核查近三年项目经费报销情况，重点标注了“X类项目关联支出”。
他盯着那行字，太阳穴一跳。
画面闪现。
财务总监办公室，碎纸机在动，纸屑从出纸口不断涌出，堆在桶边。镜头压得很低，像是从门缝底下拍的。一张报销单被卷进机器前，边缘露出“X-09”字样，还有半截签名——不是林砚的笔迹，但盖着项目审批章。
三秒后，画面消失。
他起身，绕过走廊去财务部。路过总监办公室时，脚步没停，手机却连上了内网门禁系统。八点西十七分，李锐助理的工牌刷过门禁，停留六分钟，没有登记事由。他继续往前走，顺手点开碎纸机维护日志。今早无报修记录，但用电曲线显示七点零二分到七点零八分，设备持续高负荷运行，耗电量是日常峰值的西倍。
回到座位，他打开服务器访问日志。那份标着“X-09特殊经费”的报销单，最后一次调取时间是昨晚二十三点零二分，IP地址归属行政部临时权限账号——和昨晚配电室那个WXG083是同一个权限链。他截图，存进加密文件夹，命名：【审计前数据异常_v1】。
九点整，审计组长带着两人走进会议室。材料摊开，第一份就是那张报销单的复印件，金额三十八万，用途写着“技术咨询外包”，落款签名是林砚。
“这笔款三年前就归档了。”审计组长翻着文件，“现在重新调出来，是因为它关联了五号文件规定的高风险审批流程。我们想确认，当时审批是否合规。”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
陈默打开笔记本，调出服务器记录。“系统显示，这份文件昨晚二十三点零二分被访问过，IP来自行政部临时开通的外包维修账号，工号WXG083。”他把截图投到大屏上，“这个账号今天早上还出现在财务部碎纸机使用时段内，耗电数据异常。”
审计组长皱眉：“你是说有人销毁证据？”
“我说的是数据记录。”陈默合上电脑，“我只负责系统维护，不判断动机。但权限日志不会撒谎。”
财务总监脸色变了。李锐坐在角落，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没开口。
审计组长转向陈默：“你当时在场吗？知道这笔钱的实际去向吗？”
“不知道。”陈默摇头，“审批流程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但我建议查一下当年的休假备案。系统显示，林总监那周在年假期间，按制度不能签署紧急支出文件。”
会议室又静下来。
财务总监立刻反驳：“年假期间也可以远程审批，这不违规。”
“不违规。”陈默点头，“但如果签名出现在休假备案期内，而系统没有远程操作记录，那就只能是纸质签批后补录。这种情况下，签名的真实性需要进一步验证。”
审计组长盯着他看了两秒，低头记了什么。
会后，审计组的人单独叫住他。走廊尽头，那人压低声音：“高层很关注这笔钱的流向。如果你知道什么，现在说，和事后被查出来，性质不一样。”
“我知道的都在系统里。”陈默语气平稳，“每一笔操作都有日志，每一项访问都有记录。我做的，只是让数据说话。”
对方盯着他，没再追问。
他回到工位，把刚才的对话逐字录入云端文档，加密上传。打开《明日质询应对预案》，在最后加了一条：
发难角度西——派系清算
关键词：**特殊经费、签名疑点、权限滥用、高层借审肃清**
刚存好，手机震动。一条内网消息弹出来，匿名发送，内容只有一行字：
“X-09的原始合同不在档案室。”
他盯着那句话，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两秒，然后新建邮件，收件人填了法务备案邮箱，附件是刚刚整理的权限异常报告。发送前，他加了一层转发代理，把源头抹掉。
抬头看墙上的钟，十点二十七分。
他起身去茶水间，路过财务部时，发现碎纸机旁的垃圾桶被清空了，但桶底还粘着一小片纸角。他没停下，眼角扫了一眼，那上面印着半个“X”字。
回到座位，他打开内网合同系统，搜索X-09项目。结果显示“文件暂不可见”，权限提示为“归档封存，需三级审批调阅”。
他没再点开。
下午两点，审计组召集第二次短会。组长宣布，将对X-09项目的全部关联审批链进行交叉验证，包括签字笔迹、用章记录和资金流向。
散会后，李锐在门口拦住他。
“你今天很积极。”李锐靠在墙边，声音不高，“为了自保，把水搅浑，是吧？”
“我只是按流程办事。”陈默看着他，“数据摆在那儿，谁都能查。”
“数据？”李锐笑了下，“你以为审计真是来查账的？”
陈默没接话。
“有些人，”李锐往前半步，“以为躲在系统后面就安全了。可系统是谁建的，谁就能改。”
陈默点头：“那也得有人改。”
他绕过李锐往工位走，手指在裤兜里摸到昨晚从配电柜换下的那根灰白色保险丝。它还在，带着一点金属的凉意。
刚坐下，手机又震。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未备注的号码：
“林总昨天没来公司，也没在年假备案地。”
他盯着那行字，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窗外雨势渐小，玻璃上的水痕慢慢变细，像一道道干涸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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