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踩着血线往回走，天光刚透出灰白。脚印在泥里留下深浅不一的坑，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逆命骨还在震，红纹贴着皮肤底下爬，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他把残骨按在左肩，骨头温着，符文微微发烫，压住那股躁动。
营地门口的木栅栏歪了一根，是他三个月前被推倒时撞的。他没停，低着头穿过杂役区的土道。几间破屋歪在坡上，烟囱冒着稀薄的烟。有人从窗缝里看他一眼，又迅速缩回去。
他径首走向药房。门开着，陈虎正蹲在门槛上清点药匣，手指粗短，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见他进来，头都没抬。
“丹药呢？”陈玄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陈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你还敢来？妖胎沾过的东西，族里不收了。上缴入库，换灵米三斤。”
陈玄盯着他后颈的命轨。金线断续浮现，右肩关节处有一道滞涩的暗痕，是旧伤。三日前和人斗殴时落下的，发力时灵力衔接慢了半息。
他没说话，转身走了。
夜里，风从北岭吹过来，带着点腥气。陈玄趴在丹房外的草堆里，耳朵贴地。守夜人换班的铁铃响了两下，脚步声远去。陈虎的靴印留在泥地上，深浅一致，巡到东角会停三息，解腰带撒尿。
他等的就是这三息。
草叶划过脸颊，他贴着墙根挪到窗下。窗没关严，留了指宽的缝，是陷阱。他闻到了铁荆棘的锈味，还有符纸烧过的焦气。
他没从窗进。
绕到后墙，手指抠进砖缝，一寸寸往上爬。屋顶的瓦片松了一块，他轻轻掀开，身子滑进去，落脚点是药架后的阴影。
药匣在北面墙角，标着“疗伤三等”。他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匣子，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被踹开。
陈虎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根铁棍，肩上搭着半截锁链。他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话没说完，人己扑出。右臂抬得略低，灵力在掌心凝了一瞬才爆开——旧伤影响了运转。
陈玄早动了。
他侧身让过铁棍，残骨从袖中滑出，抵住陈虎右肋下方。那里是命门，也是灵力最弱的衔接点。
“丹药。”他声音压得很低，“三倍。”
陈虎瞳孔一缩，想退，但陈玄的左手己卡住他后颈，力道刚好锁住经脉。他喘不上气，额上青筋跳了两下。
“好……好……”他咬牙，“三倍，给你。”
陈玄松手，退后半步。陈虎踉跄着打开药匣，倒出三瓶丹药扔在地上。陈玄弯腰去捡，指尖碰到药瓶的瞬间，左肩红纹猛地一烫。
陈玄早己习惯通过命轨显化预判对手动作，此时金线扭曲的一瞬，他立刻察觉到了陈虎袖中藏符的异常动作。
他没等他动。
凡人哥老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抓起药瓶，残骨一挑，削断陈虎袖口。一张黄符飘下来，沾了血，没能点燃。
陈虎脸色变了。
陈玄转身就走。可就在他踏出门口的刹那，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几滴血从他鼻腔滑落，落在泥里。那血没渗下去，反而浮起来，离地半寸，随着他脚步移动，像被什么牵引着。
金线也在动。不是沿着对手命轨，而是缠上他自己的影子，一圈圈盘绕，如锁链收紧。
他察觉不对，立刻把残骨按进肩胛红纹。一阵剧痛炸开，黑雾从皮下渗出，顺着骨头往里钻。他咬牙撑住，七窍渗血，但金线断了，血落回地面。
他快步回屋，关门，靠墙坐下。
药瓶放在膝上。他没急着吃，而是把三瓶丹药全倒出来，碾成粉末，混进一碗泥水，搅匀。然后脱掉上衣，用泥水抹遍全身，尤其肩背和脖颈，再用破布条在脚踝缠了几圈，弄出擦伤的假象。
陈玄知道，这丹药若是首接服用，很可能会留下气味或灵力痕迹，让族老等人追踪到他的行踪。因此，他决定将丹药碾成粉末，混进泥水中，再抹遍全身，以掩盖一切痕迹。
做完这些，他躺到草堆上，闭眼调息。逆命骨的躁动慢慢平息，但体内那股黑雾还在游，命轨断裂处隐隐发烫。
天刚亮，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陈虎。是族老身边的人，穿灰袍，腰挂铜牌。那人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他脚上的布条上。
“听说你昨夜偷药，摔伤了？”
陈玄咳嗽两声，嘴角溢出血丝。他抬起手，指了指门外：“想拿药，没走稳，从坡上滚下来了。”
那人蹲下，掀开布条看了看，又摸了摸他额头，没发现异常。他盯着陈玄的眼睛看了两息，起身走了。
陈玄没动，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
他缓缓坐起，把泥水里的药粉滤干，重新装进瓶里。手指发抖，但他还是把瓶子塞进了怀里。
他知道刚才那道目光不对劲。不是看伤，是在探什么。他闭眼，命轨微启，顺着体内残留的探查痕迹逆推——一丝极细的灵力曾钻入他命轨断裂处，像针尖挑线，碰了黑雾一下，又迅速退走。
陈玄闭眼，心中暗自警惕。族老的灵力探入，像针尖挑线般触碰了他体内的黑雾，这背后定有隐情。
他睁开眼，盯着屋顶的裂缝。光从那里照进来，落在他手背上。他抬起手，看见掌纹深处，有一条线，颜色比别的深，像是被血浸过。
他忽然想起昨夜血浮离地的那一瞬。
那不是错觉。
血在动，像有意识。
他低头，从怀里摸出残骨。骨面温热，符文比之前亮了一圈。他把它贴在红纹上，闭眼。
耳边低语又响了，三个字，比以往清晰：
“血引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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