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指尖还卡在冷冻柜的金属边缘，冷气顺着袖口往上爬。他没动，盯着程野胸牌上的名字，又看向病床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护理车的轮子卡在地缝里，半歪着，药瓶滚到了墙角。
他慢慢抽出录音笔，关了电源。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不是医生的节奏。
小夏站在门口，湿透的背包换成了双肩包，脸色比刚才更白。“默哥，药厂系统清空了，所有日志回滚到昨天凌晨。”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在备份服务器里发现了声纹缓存——王振国的权限，昨晚三点十七分调取过‘HT-2980’的生产记录。”
陈默把二维码截图发给她。“查这个编号对应的原始数据，别走内网。”
“我己经绕到透析机的远程维护端口。”小夏打开平板，调出一组波形图，“故障代码0408，主板烧毁前最后上传的日志里，有段加密信号，频率和老周药盒上的压痕一致。”
陈默翻开父亲的手稿，找到“备用电源调频模块”那页。图纸角落有个手写标记：JL-980408。他用镊子比对药片背面的刻痕，数字完全重合。
“这不是巧合。”他说，“老周的药，我妈的机器，程野用的药，全在同一个编号序列里。”
小夏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突然停住。“默哥，你看这个——HT-2980的分子结构式，和茉莉花碱基对排列方式一模一样。但药厂登记的是合成镇静剂，根本没提植物提取物。”
陈默想起老周指甲缝里的花瓣。他掏出密封袋，把药片和花瓣并排放在操作台上。灯光下，两者边缘的荧光反应几乎同步。
“他们用天然成分做掩护。”他低声说，“真正的活性物质，藏在代谢链第三环。”
小夏立刻新建算法模型，输入透析机故障波形、药片成分比例、茉莉花碱基序列。屏幕上的三维结构图开始旋转，第三环分子链突然高亮，跳出一串匹配信息：神经递质抑制率87.6%，记忆残留激活阈值0.4mg/kg。
“这药不是治病。”她声音发紧，“是筛选实验体。”
陈默把父亲的手稿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有一行极小的字：**“JL计划，终止条件：认知崩解。”**
他合上本子，抓起外套。“去药监局，调1998年HT计划备案。”
药监局档案室在六楼，门禁需要指纹和工卡。陈默用老周的工牌刷了三次，系统提示“权限失效”。管理员坐在窗口后，头也不抬：“1998年的纸质档案三年前统一销毁了，电子版也清了。”
“为什么？”陈默问。
“系统升级，数据迁移失败。”对方终于抬头，“这类老项目，不留底。”
小夏蹲在档案柜前，手术刀片轻轻撬开底部密封条。纸屑飘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味。她捏起一片，对着光看：“这不是普通碎纸，是强酸处理过的。”
陈默从工具包里取出紫外线灯。照到柜子夹层时，一道模糊的胶片轮廓显现出来。他小心揭下，贴在手机镜头上。小夏打开图像还原程序，逐帧增强对比度。
屏幕上浮现出半行编号：HT-980408-E。
“E是实验体档案。”小夏手指发抖，“原始文件肯定没被完全销毁，只是……被处理过。”
“垃圾站。”陈默说，“碎纸不会立刻焚烧，得先集中。”
城南垃圾处理站的分拣车间里，成堆的纸浆在传送带上翻滚。两人戴着口罩，在废料堆里翻找。陈默用镊子夹起一块未完全溶解的纸片，上面残留着半个印章：**“华耀医疗研究中心”**。
小夏立刻拍照，上传到算法系统。程序比对纤维结构和酸蚀痕迹，锁定这批文件的焚烧批次为“1998年度第西季度残余物”，原定处理时间为二十年前，但系统记录显示，实际焚烧推迟了七天。
“有人想等数据彻底降解。”陈默盯着那行模糊的编号，“但七天不够。”
他们回到药厂，趁夜潜入实验室。小夏把王振国的声纹录音接入主机，破解管理员权限。防火墙开始倒计时：720秒后重置IP。
“必须在这十二分钟内找到原始数据库。”她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陈默铺开老周的药理图，突然发现茉莉花提取物的分子排列，和防火墙的加密逻辑完全一致。他抓起父亲的手稿，对照透析机的故障代码0408，构建出一组数学模型。
“输入这个序列。”他把一串数字递给小夏。
屏幕闪烁，最后一道验证通过。数据库开启。
上千条实验记录涌出。小夏快速筛选，锁定“HT-2980”相关条目。生产日志显示，该批次药物从未正式注册，但每月都有原料采购和成品出库记录，接收方写着“内部志愿者”。
“看这个。”陈默点开一段视频文件。
画面里，老周坐在诊疗椅上，手臂露出针孔。医生递给他一杯水，药片落下时，边缘闪过一道微光。时间戳：2003年5月12日。
“他不是胃癌。”小夏咬牙，“是长期注射神经毒素。”
陈默继续翻找，突然停住。一份PDF文件标题是《HT计划志愿者协议》，签署人：陈爱国。日期：1998年4月8日。
他点开，手指僵住。
协议末尾，父亲的签名清晰可见。
“不可能。”他低声说，“他撕了协议。”
小夏调出另一份文件：监控日志。1998年4月8日09:53，陈爱国走进实验室，签署文件，离开。全程平静。
“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她声音发虚，“那天他没撕协议。”
陈默盯着签名，突然发现笔迹末端有个微小的顿点——那是父亲每次写“默”字时的习惯。
他翻出随身携带的旧照片，背面有父亲写的字：“默子，爸爸去上班了。”对比签名，完全一致。
“他签了。”陈默喉咙发紧，“但他后来反悔了。”
手机震动，04:00的闹钟自动弹出。
他冲进病房，王振国正站在程野的病床前，手里拿着平板。看见陈默，他没意外。
“你父亲清楚后果。”王振国点开视频，“他自愿参与HT计划，换取家庭医疗保障。你妈的慢性病，你奶奶的关节炎，全靠项目补贴。”
陈默把密封袋拍在床头柜上。“老周指甲缝里的茉莉花DNA，和药片残留物一致。实验体没被告知真实成分。”
王振国笑了，摘下手套。手背上，一道针孔疤痕清晰可见，位置和实验体编号04的记录完全吻合。
“我也是04号。”他说，“你父亲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窗外突然传来嗡鸣。数十架无人机升空，组成光幕，投射出1998年的监控画面——陈爱国撕碎协议，转身冲向实验室，时间09:53。
王振国手中的平板黑屏。
陈默解开领口，后颈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红。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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