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的手掌抵在门框上，指节发白，眼神钉在陈九脸上。火光从马厩方向涌来，映得他半边脸通红，半边脸黑。
陈九没动，断刀贴在腰后，布条缠得紧，左臂的黑纹一路爬到锁骨下方，皮肤烫得像要裂开。他低头，视线落在张彪脚边那滩混着草屑的污水上。
“救火失职，按馆规，打三十棍。”张彪冷笑，一把拽住他衣领，“现在跟我走，去城南送丧。你要是敢跑——”他凑近，声音压低，“我不用棍子，我拿刀。”
陈九没反抗，任他推搡出门。冷风扑面，火势正猛，人声乱成一片。他被搡进送丧队伍末尾，一套粗麻孝衣扔在怀里，帽檐压得低，白幡遮脸。
队伍启行，棺材由八名学徒抬着，晃晃悠悠往城外走。陈九混在后头，脚步放慢，左手悄悄按了按怀里的秘籍。纸页贴着胸口，汗湿了一角。他没再去看，只盯着前头那口黑漆棺材，木板接缝处有虫蛀的痕迹。
天阴，风卷着灰烬从身后飘来。
走到乱石坡，地势陡窄，两侧乱石堆叠，草木枯黄。抬棺的学徒脚步开始不稳，有人低声咒骂。
陈九忽然停下。
他右手指节微微一动，袖口里的碎石滑进掌心。
前头三个抬棺的学徒突然栽倒，斧头劈进肩膀，血溅白幡。三个人影从石堆后跃出，短斧在手，满脸横肉。为首那人一脚踹翻棺材，大笑：“祭品归爷们了！”
棺材翻滚，砸在坡上，钉子崩开。陈九被推向前，正对持斧汉子。
斧子劈下，风压脸。
他后仰，肩背撞上棺木，碎石在掌心一转。腰沉，肩拧，动作像是昨夜梦里重复过无数遍的那一下——“破山断云”第一式。
石刃斜撩，从下往上，切入对方咽喉。血喷出来，溅在孝衣上，热的。
那人捂着脖子后退，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栽进石堆。
第二人扑来，斧子横斩。
陈九抬脚踹翻身边那具棺材，厚实的棺板“轰”地立起，挡在身前。斧刃砍进木头，嵌住。他趁势侧身，绕出，碎石再出，划过那人手腕。斧子落地，对方惨叫。
第三人从背后扑来，陈九矮身，肩膀撞他膝窝，人倒地。他翻身压上，膝盖顶住对方胸口，碎石抵住咽喉。
“谁派的？”他声音低哑。
那人瞪眼，嘴里吐出血沫。
陈九手腕一压，石棱切入皮肉。血涌出来，那人抽搐两下，不动了。
他站起身，孝衣前襟全是血，分不清是谁的。他把碎石塞回袖口，捡起地上那把短斧，掂了掂，斧刃卷了，但够用。
抬棺的学徒瘫在地上，有两个在哭。领队的老管事哆嗦着走过来，脸色发白：“你……你杀了他们？”
陈九没答，走到翻倒的棺材旁，伸手去掀。
“别动棺材！”老管事拦住他，“死人动不得，晦气！”
陈九抬眼，盯着他。
老管事被看得退了半步：“你要干什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北宋血狱：回响觉醒的无敌刀客 ”
“死人不会说话。”陈九声音不高，“活人得问清楚。”
他伸手，一把推开老管事，单手掀开棺盖。
棺内那人穿着富商家仆的粗布衣，脸上盖着黄纸。陈九伸手揭去，露出一张青白的脸，双眼闭合，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死前笑过。
他伸手探进衣襟，摸到一块硬物。
抽出来，是半张折叠的纸，墨迹未干，字迹潦草：
“……货己入城，刀奴三日启运。勿信馆主，北主亲临。”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
纸角突然被风吹动，他抬眼，看见死者左袖内侧，有一小块布料翻出，上面绣着一个狼头，针脚细密，墨黑如血。
和他在狱中“回响”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慢慢把纸折好，塞进怀里。秘籍还在胸口，现在贴得更紧了。
老管事颤声说：“你……你不能带走证据！这是送丧大事，出了事谁都担不起！”
陈九没理他，弯腰从尸体腰间解下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北”字，边缘磨损严重。他握在手里，铜牌冰凉。
“埋了。”他对抬棺的学徒说。
没人动。
“我说，埋了。”他声音不高，但没人敢抬头。
两个学徒哆嗦着去抬尸体，另一人从地上捡起铁锹，开始挖坑。陈九站在一旁，断刀从背后抽出，插在腰带里。孝衣上的血己经干了，变成暗褐色。
坑挖好，尸体推下去，土盖上。老管事点香祭拜，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陈九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老管事喊。
他没回头。
走出十步，他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说：“那杂役不对劲……他刚才杀人都没眨眼。”
又一人说：“他手里那块铜牌……是北刀门的标记。”
陈九脚步没停，穿过乱石坡，往山下走。
风大了起来，吹得孝衣猎猎作响。他右手按在怀里的秘籍上，左手攥着那块铜牌，指节发白。
走到山脚，他停下，从孝衣里掏出那半张密信，又看了一眼。
“货己入城。”
他把信折好，塞进秘籍夹层，贴肉收好。
抬头，远处城门隐约可见，烟尘未散。
他迈步往前走。
左臂黑纹又往上爬了一分，锁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东西在啃咬骨头。
他没停下，右手握紧断刀，刀柄上的布条松了一圈，他用牙咬住，重新缠紧。
走到官道岔口，他停下。
一条路回城，一条路通北岭。
他站在路口，风吹得孝衣翻飞，像一面残破的旗。
右手缓缓抬起，指向北岭方向。
脚步迈出去，踩碎了一块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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