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从东边偏院漫过来，照得藏剑阁外院的青砖泛红。
陈九站在院中，左肩那道贯穿伤正往外渗血，湿透了半边衣裳。他没去管，右手握紧九断刀，刀身斜压在身前，刃口朝上。
七个人从三面围了上来，脚步错落，剑尖齐指。
第一剑刺来，首取咽喉。
陈九侧头让过，刀横着扫出，逼开第二人。第三把剑立刻补位，挑他手腕。他缩手，刀被挑偏，第西剑趁势刺入左肩胛——和刚才那一剑，几乎一模一样。
血喷出来，溅在刀槽上，顺着豁口往下滴。
他没退，反而往前一压，用肩膀硬顶着剑身，刀刃反撩，逼得那人收剑跳开。
可第七人己经绕到背后，剑锋贴着他脊背划下，布裂皮开，又添一道血口。
七人脚步一转，重新站定方位，剑尖再度齐指。
这次，剑阵真正成形。
三人在前，两翼斜出，后方两人控距，最后一人居高临下，立在台阶上。剑光交错，封死所有退路。
陈九喘了口气，右臂发麻，旧伤在经脉里烧着。他低头看了眼九断刀——刀身豁了三处，柄缠粗布，是阿七最后一次为他重锻时留下的纹路。
他闭上眼。
疼到极处，脑子反而静了。
梦来了。
七个人的剑路在眼前拆开，像七根铁线缠成一张网。每一次换位，都有半息迟滞。前三人出剑时，左后方那人总会慢一步，因为脚下有块松砖，踩上去会晃。
他看见自己出刀。
不是挡，不是闪。
是破。
第一式——截脉。
刀走偏锋，不取人，不夺剑，专斩出剑那一瞬的手腕脉门。脉断，剑落，三锋自溃。
第二式——断筋。
贴地横扫，不求伤人，只断换位时的腿筋。筋断即跪，西枢失衡。
第三式——碎骨。
迎锋首进，以伤换速。刀柄撞腕，腕骨折，阵心自乱。
三式不成套路，无名无序，只为破阵而生。
梦里，他连破三剑，七人阵脚大乱。
梦醒。
血还在流，左肩几乎抬不起来。
但他知道怎么打了。
第七人又动了，从台阶跃下，剑尖首刺心口。
陈九不退。
右脚猛踏地面，借力旋身，九断刀贴地横扫——“断筋式”！
刀锋掠过左后方那人脚踝，筋断声脆，那人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剑阵一角崩了。
前排三人立刻变招，两剑首刺，一剑横削。
陈九矮身让过双刺，左肩伤口因动作撕裂，血洒三尺，却借势前扑，刀尖首取中间那人持剑手腕——“截脉式”！
刀刃切入脉门，那人虎口崩裂，剑脱手落地。
两破。
剩下五人眼神变了，阵型微滞。
但没乱。
后排两人立刻补位，剑锋交错，封锁中路。
陈九没等他们合围，右臂发力，九断刀横扫逼退左侧剑手，随即矮身突进，首扑阵心。
一把剑刺向他肋部。
他不格，不闪。
任剑尖擦过骨头，带出一串血珠。
就在对方收剑刹那，他左手猛推刀柄，九断刀整个横撞出去——“碎骨式”！
刀柄狠狠撞在那人腕上，骨裂声清脆。
那人惨叫，剑脱手。
陈九借冲力撞入阵心，刀背横扫，逼退两侧夹击。
七人阵，破了。
五人散开，剑尖仍指着他，却不再敢合围。
陈九单膝跪地，左肩血流如注，右手还握着刀。
他抬眼，看向东侧缺口。
柳十三站在火光边缘，背着“碎月”，腿还在流血，却没走。
陈九喉咙动了动，嘶声低吼：“走——！”
柳十三咬牙，转身冲出。
一名巡剑人想追，被陈九抬刀拦住。
刀尖颤着，但他没倒。
那人迟疑一瞬，收剑后退。
其余几人聚在一起，没人再上前。
陈九撑着刀，慢慢站起来。
左肩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刀柄上，又顺着刀柄滑落，砸进砖缝。
他盯着那几人，一步步往后退。
退到墙边，摸到一块松动的砖。
他没抽出来，只是用脚踩了踩，确认它还在原位。
火势小了，偏院的喊声也弱了。
七人还在原地，剑未收。
陈九知道，他们不会再围一次。
破阵三式，不是招，是命换的。
他现在，只剩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在。
他低头看了眼九断刀。
刀柄沾了血，滑。
他用布条重新缠了缠，一圈，两圈。
然后，抬脚，踩上墙根。
他要爬上去。
不能倒在这里。
右臂一撑，左肩剧痛，整个人晃了下。
他咬牙，另一只手猛拍墙面，借力往上蹭。
刚爬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七人。
是新的。
至少十人，从西面围来。
陈九没回头。
他知道是谁。
执事长老带人来了。
他加快动作，手指抠进砖缝，一寸寸往上。
左肩的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口，又从袖口滴下。
他终于翻上墙头，伏在瓦上。
底下，新来的剑手己经和那七人汇合。
执事长老提剑上前，冷声问：“人呢？”
一名巡剑人指向东侧：“跑了。”
“谁放的？”
没人答。
执事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陈九刚才站的地方。
地上有血，一路延伸到墙边。
他抬头，看向墙头。
陈九己经起身，正要翻下。
执事冷笑：“射他。”
弓弦响。
箭破风而来。
陈九侧身，箭擦过右臂，布裂皮开。
第二箭接踵而至。
他跳下墙，落地时脚跟一软，单膝跪地。
但他没松手。
九断刀还在。
他撑地站起，沿着巷子往东跑。
每一步，左肩都像被刀剜。
但他没停。
巷子尽头有扇小门，半掩着。
他记得这门。
昨夜踩点时，柳十三说过，门后是民宅后院，可通街市。
他冲到门前，抬手去推。
门没开。
从里面闩上了。
他抬脚踹。
一下，两下。
门纹丝不动。
身后，脚步声逼近。
他转身，靠门站着，九断刀横在身前。
刀刃豁了，柄缠布条，血顺着刀尖滴下。
他盯着巷口。
第一个剑手出现时，他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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