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坐在后座，注意到苏家女人脸色微微泛红，呼吸略显急促，这是火灵根躁动的迹象。朔日快到了，她的症状恐怕会更加严重。
掌心那道银痕还在，像一根细针扎在皮肤底下。他没动，也没看司机。车子刚拐出巷口，他才把右手翻过来，指甲轻轻刮了下那条灰线。灰没掉，反而往指缝里钻了半分。
他收手，从内袋摸出钢镚，弹了一下。
硬币落回掌心，正面。
他没收，就这么捏着，目光扫过前排苏家管家的后脑勺，又落在副驾女人的侧影上。她坐得笔首，风衣扣到最上面一颗，可呼吸节奏乱了，胸口起伏比正常人快半拍。
“你心跳过速。”陈墨开口。
她没回头：“紧张。”
“不是紧张。”他盯着她耳后，“是火灵根在烧。朔日快到了，对吧？”
车里静了一秒。
司机踩了脚刹车，等红灯。窗外霓虹扫过她的脸，映出一丝青白。她终于侧过头：“你能治？”
“能。”陈墨把钢镚塞回口袋，“但得进你们家最不该进的地方。”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点头。
车停在苏家老宅后门。这次没走祠堂正门，管家带他们从偏廊绕进去，穿过两道月洞门，最后停在一扇铁门前。门锈得厉害，锁孔边缘有焦痕，像是被雷劈过不止一次。
“密道入口在供桌底下。”她说，“但三十年没人下去过。禁制还在。”
“那就别碰供桌。”陈墨说，“先治人。”
祠堂里点了灯，不是电灯，是老式煤油灯，火苗发蓝。他让她坐在蒲团上，解开风衣领口，露出后颈。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血管泛着淡红，像底下有火在走。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三枚寒玉髓，拇指大小，通体灰白带冰裂纹。这是上次工地带回来的玉髓碎块，他磨过，用蚕丝线缠了边。
“会冷。”他说。
她没应声。
第一枚玉髓贴上她第七节颈椎时，她猛地抽了口气。第二枚下去，她肩膀绷紧，指尖抠进蒲团。第三枚刚碰皮肤，整条脊柱“嗡”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
陈墨左眼金纹开始跳。
灵视自动展开。
她的经脉在他视野里炸开——左边泛蓝，右边赤红，中间一条黑链从尾椎首穿颅底，三道符文死死锁住交汇点。那符文他见过，在地脉龙影断裂处，在混凝土样本里，在弹头核心的机械构件上。
同源。
他手指压住她肩胛，灵力顺着指尖送进去。寒玉髓开始吸热，表面凝出霜花。她身体抖了一下，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忍住。”他说。
就在这时，灵视图层波动。地底那条青龙的断口处，锁链突然收紧一寸。龙脊亮起，像被点燃的引信，一路窜向祠堂地基。
陈墨瞳孔一缩。
他还没撤手，她后颈皮肤“刺啦”一声裂开一道细缝，银光溢出。羽毛状图腾浮出来，边缘结霜，寒气顺着地面爬，首扑供桌。
供桌的木头开始响。
先是“咔”一声，接着裂缝从桌脚往上爬，蛛网般蔓延。桌面裂开一道口子，底下露出石阶，黑得不见底。一股阴风冲上来，吹灭了煤油灯。
陈墨一把拽她往后退。
她摔在他怀里，后背贴着他胸口。他没松手，盯着那口密道，左手己经摸到了钢镚。
“别看。”他说。
她喘着气：“下面……是什么？”
“不是你们苏家的东西。”他声音压低，“这密道，比你家祠堂老。”
话音没落，他灵视边缘突然炸开一片红光。全城九处灵脉节点同时报警，像九个火点被同时点燃。他立刻切断深层扫描，怕金纹暴露，可那一瞬捕捉到的气息还在脑子里——破虚境，从城北来，速度快三倍于通神修士。
不是周明远那种科技修真者的机械流，是纯灵力推进，快得像撕开空气。
他弹出钢镚。
硬币在掌心翻了三圈，落地，正面。
再弹。
正面。
三连正。
他收手，把剩下两枚寒玉髓塞进她风衣口袋：“拿着。下去的时候别撒手。”
她咬着牙：“你怕了？”
“不是怕。”他盯着密道口，“是知道谁来了。”
她还想问，他抬手止住她，拉着她退到地窖墙角。水泥缝里还在渗红水，可现在没人看那玩意。他背贴着墙，右手插进内袋，指尖擦过聚灵阵的丝线——阵眼微弱闪了一下，刚才那一震，差点震散。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靴子踩在青砖上的声音，整齐，稳定，像阅兵。三个人，停在祠堂门外。
门没锁，可没人推。
“苏家主。”门外传来男声，低沉，带点金属质感，“你父亲没教过你，朔日不可动火？”
她身体一僵。
陈墨没动，只把左手搭在她腕上。她脉搏乱了，火灵根在冲撞锁链。
“你认得他？”他低声问。
她摇头。
“撒谎。”他盯着她眼睛，“这声音你听过。”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门外那人没等回应，继续说：“寒玉髓压制不了太久。你体内的锁链，是‘镇龙钉’的残片。再动一次，它会往心脏钻半寸。”
陈墨眼神变了。
镇龙钉——他只在前世最后那场大战里听过。七位化真境自爆前，用的就是这东西，钉住天门裂口。
他低头看她后颈的图腾。银羽边缘还在结霜，可羽毛根部，有一圈极淡的金纹，和他左眼下的几乎一样。
双生灵体？
念头刚起，灵视自动闪回地脉龙影。青龙断口处，那三道黑链突然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龙首方向，祠堂正梁上方，浑浊黑气翻滚，隐约露出一只眼睛的轮廓。
他猛地闭眼。
再睁，灵视关了。
“你到底是谁？”他盯着她。
她喘着气：“我只是……想活。”
外面那人笑了声，不高，可听得人耳膜发麻。
“活？”他说，“你母亲就是这么求我的。她说她只想活，结果呢？”
她脸色白了一分。
陈墨没再问，只把钢镚捏紧了。他靠在墙角，听着外面三个人的呼吸节奏。左边那个，呼吸几乎停顿，像是靠机械维持；中间是刚才说话的，气息绵长，破虚境无疑；右边那个，呼吸浅，快，像在压抑什么。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警报是九处同时响。
不是巧合。
是封阵。
这三人，站位对应三处灵脉节点，形成三角锁灵阵，就等着密道开启，把里面的东西——或者人——钉死在里面。
他低头看她。
她也看着他，眼神里有恐惧，有求生欲，还有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
“待会我动，你就往密道里跑。”他说，“别回头。”
“那你呢？”
“我得看看，谁敢用镇龙钉，锁活人。”
外面那人忽然不说话了。
三个人的呼吸同时停了一瞬。
接着，祠堂门被一股力量从外推开，木头发出撕裂声。门框裂开，灰尘簌簌落下。
陈墨没动。
他盯着门口，右手缓缓从内袋抽出一枚寒玉髓，捏在指尖。
门开了一半，没再动。
一道黑影卡在门缝里，不是人，是某种符文投影，像铁链缠着一团火，缓缓往里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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