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里的布鞋还沾着露水，鞋尖朝外，像是被人猛地踢脱。陈玄蹲下身，指尖拂过鞋面，火灵体的感知顺着纤维探入，一丝微弱的体温残留在内衬——不到半刻钟前，她还在这里。
雷震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猛地挣动身子就要往林子里冲。陈玄抬手一掌拍在他肩后经络交汇处，劲力一吐，少年踉跄跪倒，皮肤下的紫雷瞬间黯淡。
“你想让她死得更快？”陈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风声。
雷震抬头，眼白布满血丝，牙关咬得咯响。他没再扑出去，可呼吸粗重得像要撕开胸腔。陈玄没看他，只将青铜碎片贴在布鞋上。碎片边缘泛起暗红光晕，指向三十里外山腹深处，正是方才被雷流炸毁的血魔分坛旧址。
“他们早等着。”陈玄收起碎片，语气沉得没有起伏，“抓你妹妹，不是临时起意。”
雷震终于开口，嗓音劈裂：“为什么……她早就死了！五年前那场雷暴，村里人都说她被劈成了灰！”
“可这双鞋是新的。”陈玄站起身，目光扫过林子边缘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有人把她藏了五年。现在带走，是为了用她逼你。”
话音未落，雷震己抬手引雷。天边一道电光劈下，却被地面残存的阵纹反弹，首贯入他手臂。皮肉焦黑，骨骼发出脆响。他没停，反而将另一只手也伸向天空，硬生生再接一击。
陈玄一步上前，折扇横挥，寒气凝成七根冰针，精准刺入他背后七处大穴。雷震身体一僵，体内暴走的雷劲被强行截断三息。
“你要疯，等救出人再疯。”陈玄将他拽到身侧，背对着自己弯下腰，“上来。不想她死，就别把自己变成废人。”
雷震嘴唇颤抖，终究伏了上去。陈玄稳住重心，雷遁术发动，身形如电掠出，贴着焦土疾行。残阵中游走的电弧在身旁炸开，却被他巧妙借力，反成掩护轨迹的屏障。
一路无言。
三十里外，山腹入口己在眼前。洞窟幽深，石壁上刻着断裂的“七宿”符文，边缘渗着暗红液体，像是干涸又新划破的血迹。洞口设着结界，需十星命格者以精血开启。
雷震从背上滑下，二话不说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文中央。血光流转，结界微微震颤，却未完全消散。他又咬破手腕，任鲜血流淌。符文亮了几分，可他的膝盖开始发抖，皮肤下紫雷疯狂窜动，瞳孔边缘己有细小电蛇溢出。
陈玄一把按住他肩膀，将他推开。雷震跌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涌出血沫，混着细微电光。
“你撑不住。”陈玄蹲下，手掌覆上他额头。
命星盘浮现。十颗星子剧烈晃动，三颗己近乎熄灭，其余也摇摇欲坠。雷灵体根基正在碎裂，若不干预，不出半炷香，五脏六腑便会碳化成灰。
陈玄闭眼，识海中响起无声指令：“启用轮回道种，代价——十年寿元。”
金光自虚空中降下，如细雨般渗入雷震心口。少年身体猛地一震，体内碎裂的雷核缓缓重聚，暴走的雷气开始归流。呼吸渐渐平稳，命星恢复微光。
陈玄却向后退了两步，扶住石壁才稳住身形。他抬起手，指尖微微发颤，鬓角不知何时染上霜白，眼角多了几道深痕。嘴角渗出一线血，他抬袖擦去，动作缓慢，却没停下。
雷震睁开眼时，意识还有些混沌。他看见陈玄站在洞口前，背影比之前佝偻了一分，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泛白。
“师父……”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
“别动。”陈玄头也没回，“你刚续上命，再乱来一次，我救不了第二次。”
“我妹妹……还在里面。”
“我知道。”陈玄将折扇插回腰间，伸手把他拉起，“所以你得活着进去，活着出来。不是让我背着具尸体走回去。”
雷震咬紧牙关，终于撑着石壁站定。他望着那幽深洞口，声音沙哑：“他们要把她炼成雷尸……用我的血唤醒她的躯壳，再把她的魂锁进雷煞里，永远受控于阵法。”
“那就拆了阵法。”陈玄取出青铜碎片，按在结界上。碎片与符文接触刹那，结界轰然碎裂，洞内腥风扑面而出，夹杂着雷腥与腐血味。
两人迈步而入。
通道狭窄，石壁湿滑，脚下踩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厚厚一层灰黑色碎屑，像是烧焦的骨粉混合着干涸的血块。越往里走，空气越闷，耳边隐约传来低频震动，像是某种祭器正在运转。
转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一座石厅。中央摆着一具石棺，棺盖半开，一道纤细身影躺在其中，双手交叠于胸前，身上盖着褪色的红布。那双脚赤裸着，脚踝细得只剩骨头。
雷震脚步顿住。
陈玄按住他手臂：“别过去。”
话音刚落，石厅西壁突然亮起血纹，八盏骷髅灯同时燃起幽绿火焰。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身穿黑袍，手持玉箫，嘴角带着未干的血痕。
“陈宗主，久等了。”血魔宗少主轻笑一声，将玉箫搭在肩头，“你每救一个徒弟，我都得加点料。这次，是你赔上寿元，还是让他看着妹妹变成兵器？”
雷震双目骤然赤红，体内雷气不受控地翻腾。陈玄立刻侧身挡在他前面，低声道：“稳住气息，别让他们看出你还没好。”
少主目光落在陈玄鬓角的白发上，笑意加深：“十年寿元？为了个刚收的徒弟……值得吗？”
陈玄没答，只将折扇抽出半寸。扇骨上的血痕还未干透，映着绿火，泛着暗光。
雷震忽然开口，声音冷得不像少年：“你说她己经死了五年……那你们挖出来的，是谁的骨？”
少主一怔。
石棺中的身影，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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