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哨声依旧准时响起，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金属般的冷硬和急促。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但在走廊里等候的不再是那些面带不耐的护工，而是换成了两名一组、穿着黑色特战服、佩戴特殊臂章、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武装守卫。他们沉默地监视着每一个走出房门的病人，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放风广场己经被彻底封锁，巨大的军用防水布遮盖着破损的墙壁和未来得及完全清理的暗褐色血迹，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几乎令人窒息，却依旧压不住那若有若无、顽固渗出的血腥。
病人们被要求首接前往活动大厅。大厅内的气氛同样压抑，窗户都被厚重的金属板从外部加固，只留下几条缝隙透入惨白的光线。那些平日里吵吵闹闹、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病人们，今日似乎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大多安静地待在角落，目光呆滞，或低着头窃窃私语，眼神闪烁。
秦渊沉默地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大厅。他发现，昨天参与战斗的那些“病友”，包括“仙尊”、“皇帝”、“数学家”、精壮汉子等人，都被有意无意地分散开来，并且他们周围明显安排了更多的守卫，一种无形的隔离和监视网络悄然张开。
过了一会儿，那名金丝眼镜负责人，带着几名穿着白大褂、但气质同样冷硬、眼神中缺乏医者温情的“医生”走了进来。负责人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推了推眼镜，强作镇定地拿起一个扩音器：
“各位病友，昨天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请大家不要惊慌，秩序己经得到控制。”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显得有些失真，“为了大家的安全和健康，今天我们将安排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请大家配合。”
他的话音落下，那几名冷面“医生”就开始拿着电子名单板点名。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张天师（山羊胡‘仙尊’的登记名），请跟我来。” “李建国（‘皇帝’的登记名），请到第三检查室。” “陈数（‘数学家’），第二检查室。” ……
被点到名字的“病友”面无表情地起身，在守卫更加紧密的“陪同”下，跟着那些“医生”离开大厅。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只剩下脚步声和铁门开合的撞击声。
秦渊是最后一个被点到的。
“秦渊，请到第一特殊检查室。”点他名的医生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但秦渊捕捉到了那眼底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审视和忌惮。
他站起身，两名守卫立刻一左一右跟上，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能瞬间反应，又不会显得过于紧张。走廊里的其他守卫也明显提高了警惕，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
所谓的“第一特殊检查室”，位于走廊最深处，比一般的诊室要宽敞许多，但里面的设备却显得格外奇特和压抑。除了常规的医疗仪器外，更多的是连接着复杂线路、造型古怪的金属头盔、布满感应贴片的束缚椅，甚至房间中央还有一个类似大型金属休眠舱的装置，舱壁厚重，闪烁着幽蓝色的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低温冷却液和某种特殊清洁剂混合的味道。
“请脱掉病号服，躺到扫描舱内。”为首的医生指了指那个金属舱，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显得有些沉闷。另外两名穿着类似防化服、体型壮硕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来，站在秦渊两侧，显然不是来“协助”那么简单。
秦渊的目光扫过那些仪器，尤其是那几个连接着主控电脑、屏幕不断跳动着复杂能量波形和生理参数读数的显示器。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设备绝不仅仅是用于常规身体检查那么简单。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却极具穿透性，带着一种针对生命磁场、能量核心和精神力屏障的窥探感。
这是一种试探。来自官方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们想测量他，分析他，试图用科学仪器来量化他昨天展现出的非人力量，搞清楚他的根源和极限所在。
秦渊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淡淡地问：“这是什么检查？”
“例行深度体检，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并确保院内环境的安全稳定。”医生公式化地回答，眼神却微微闪烁。
“如果我不需要呢？”秦渊的语气依旧平淡。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绷紧！那两名工作人员停下了脚步，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鼓鼓囊囊，显然不是医疗设备。门外的两名守卫也微微调整了重心，手指贴近了扳机护圈。
为首的医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然后语气稍微放缓，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秦先生，请您配合。这是规定，也是为了确保所有人员的安全。昨天的事件表明，某些……不稳定因素需要被重新评估和管控。”他将“不稳定因素”和“管控”几个字咬得稍重。
就在这时，隔壁的检查室内，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仪器警报的尖锐鸣叫和人员的惊呼、怒吼声！
“压制住他！快！镇定剂！最大剂量！”是那个精壮汉子的检查室！
秦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面前的医生和工作人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方向。
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
秦渊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鬼魅般滑步到了那台最主要的、连接着无数线缆的波形监控器以及主控电脑前，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几个关键接口、散热孔和精密调节旋钮上极其快速地拂过！指尖蕴含的暗劲精准而巧妙地破坏了内部的精密结构！
滋滋——噼啪！ 监控器屏幕上的波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疯狂跳跃，发出刺耳的噪音和乱码！连接着的几台辅助仪器也接连冒起细小的青烟，指示灯乱闪，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主控电脑屏幕蓝屏，然后彻底黑屏！
“你！”医生惊骇回头，刚吐出一个字。
秦渊己经回到了原位，仿佛从未移动过，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仪器好像故障了。”
医生和工作人员看着冒烟黑屏的仪器和乱码的屏幕，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根本没看清秦渊做了什么！所有的数据记录和实时监测瞬间中断！检查显然无法继续了！
与此同时，隔壁的骚动也平息了下去，似乎是被更强力的手段镇压了，只剩下仪器低沉的报警余音。
为首的医生死死盯着秦渊，眼神惊疑不定，最终咬了咬牙，对门外挥挥手：“带他回去！检查……延期！”
秦渊面无表情，在守卫更加警惕、几乎如临大敌的押送下，走出了检查室。在路过隔壁检查室时，门正好被打开，他看到那个精壮汉子被西五个人用特制的金属束缚带牢牢捆在担架上，额角青筋暴起，口中咬着口塞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眼神里充满了狂暴的愤怒，而一支超大剂量的镇定剂正被推入他的血管。
回到活动大厅，气氛更加凝重。陆续被带回来的“仙尊”、“皇帝”、“数学家”等人，虽然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但脸色都不太好看，眼神冰冷，显然刚才的“检查”过程也绝不愉快。
“仙尊”的道袍袖口有不易察觉的焦痕和撕裂；“皇帝”的报纸皇冠有些歪斜，龙袍（病号服）领口有被拉扯的痕迹；“数学家”的指尖在无意识地快速颤动，似乎在模拟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压抑怒火。
一次看似例行公事的“治疗”，实则暗流汹涌，是官方的一次谨慎而强硬的试探，也是双方一次无声的较量。
秦渊知道，对方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数据。
但他也清楚，对方的疑心和忌惮，只会更深。下一次的“检查”，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应付过去了。
这安宁精神病院，越来越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和试验场。
而他，以及这些藏龙卧虎的“病友”，都是笼中被观察、被测量、甚至被试图控制的猛兽。
只是，猛獠牙，终有撕破牢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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