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鱼竿架在岸边的老槐树下时,水面突然漾起一阵细碎的波纹——不是鱼上钩的动静,更像是有东西从河底浮了上来。他顺着波纹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一块黑褐色的木板正随着水流轻轻晃动,边缘还缠着几缕墨绿色的水草。
青滩河的水不深,靠近岸边的地方能看清河底的鹅卵石。林远放下鱼竿,挽起裤腿走进水里,冰凉的河水没过脚踝,带着初秋的凉意。他伸手抓住木板的边缘,往上一提,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木板——板身上有明显的拼接痕迹,表面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最显眼的是侧面烙着的一个模糊印记,像是半个“青”字。
“这是……船板?”林远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周河说过,“青滩一号”是艘木质货船,三十年前翻沉在下游的浅滩处,后来因为河道改道,沉船的位置渐渐被泥沙覆盖,很少有人再提起。他把船板抱上岸,用河水冲洗掉表面的泥垢,那个“青”字越来越清晰,旁边还隐约能看到“滩”字的偏旁——这分明就是“青滩一号”的船板。
他抱着船板回到木屋时,小宇兄妹的风筝正好落在了院墙上。小姑娘看到他怀里的船板,立刻挣脱小宇的手跑过来:“叔叔,这是什么呀?上面有字!”
“这是‘青滩一号’的船板,就是周爷爷以前开的那艘船。”林远把船板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指给兄妹俩看,“你们看这个‘青滩’的印记,就是当年造船的时候烙上去的。”
小宇蹲在石桌旁,伸手摸了摸船板上的刻痕:“周爷爷说,‘青滩一号’能装好多粮食,还救过村里的人呢。”
“是啊。”林远想起周河生前的话,“有一年闹水灾,村里的粮仓被淹了,是‘青滩一号’载着救灾的粮食,从上游冒雨开过来的。当时水势急,船差点撞在礁石上,还是老陈爷爷把着舵,才平安靠岸。”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林远抬头一看,是村里的老支书,手里还拿着一个泛黄的布包。“远远,听说你捞着‘青滩一号’的船板了?”老支书走进院子,目光落在石桌上的船板上,眼神里满是感慨,“我昨天去镇上办事,碰到以前跟周河一起跑船的老吴,他还念叨着这船呢,说要是能找到点船上的东西,就给周河立个念想。”
老支书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旧相册。他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张黑白照片说:“这就是‘青滩一号’,你看,周河在船头,老陈在舵手位,当时船上还载着村里的第一批蜜梨,要运去县城卖呢。”
照片里的“青滩一号”刷着深棕色的漆,船头挂着一面小红旗,周河穿着蓝色的工装服,笑容爽朗;老陈站在舵旁,手里握着舵柄,眼神坚定。小宇兄妹凑过来看,小姑娘指着照片里的船帆:“爷爷,这船帆好大呀,风吹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像小鸟的翅膀?”
老支书被逗笑了:“可不是嘛,那时候‘青滩一号’是青滩河上最大的船,只要帆一扬,全村人都能看见。后来船沉了,周河难受了好几天,还去下游找了好几次,可惜只找到几块碎木板。”
林远看着照片里的“青滩一号”,又看了看石桌上的船板,忽然有了个想法:“老支书,咱们能不能把这船板做成个纪念牌,立在杨树林的石碑旁边?再把这张照片放大,跟纪念牌放在一起,让来的人都能看看‘青滩一号’的样子。”
瑾瑜不吃香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老支书眼睛一亮:“好主意!村里有个老木匠,以前给船上修过木板,让他来打磨一下这船板,再刻上字,肯定好看。”
当天下午,老支书就把老木匠请到了木屋。老木匠拿着船板看了半天,摸了摸上面的刻痕:“这船板是上好的杉木,虽然泡在水里几十年,质地还很结实。我给它打磨光滑,再刻上‘青滩一号’和周河、老陈他们的名字,保证耐看。”
小宇兄妹也没走,蹲在老木匠旁边,帮着递砂纸、递刻刀。小姑娘还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攒的彩色玻璃珠:“爷爷,能不能把这些珠子嵌在纪念牌上?像星星一样,晚上的时候会亮。”
老木匠笑着点头:“当然能,咱们的纪念牌,要让它又好看又有念想。”
接下来的几天,林远一有空就去老木匠的家里帮忙。船板在砂纸的打磨下,渐渐露出了杉木原本的浅棕色,老木匠用细刀在上面刻字,每一笔都很认真——“青滩一号”西个字刻在最上面,下面是周河、老陈和其他三位船员的名字,旁边还刻了一艘小小的船,跟照片里的“青滩一号”一模一样。
小宇兄妹每天都来送玻璃珠,还带来了自己编的芦苇花,老木匠把玻璃珠嵌在船的周围,又把芦苇花晾干,粘在纪念牌的边缘,让纪念牌多了几分生气。
纪念牌做好的那天,老支书组织了村里的人,一起把它抬到杨树林。林远把纪念牌立在石碑旁边,正好对着青滩河的方向;老支书把放大的照片装在相框里,挂在纪念牌旁边的杨树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纪念牌上的“青滩一号”上,像是给这艘旧船镀上了一层暖光。
老吴也从镇上赶来了,他看着纪念牌,又看了看照片,眼眶红了:“周河啊,老陈啊,咱们的‘青滩一号’又‘回来’了,你们在那边,也能看见吧。”
小宇兄妹把自己编的芦苇船放在纪念牌前,小姑娘还学着大人的样子,给纪念牌鞠了一躬:“周爷爷,老陈爷爷,以后我会常来给你们讲故事,讲村里的蜜梨又丰收了,讲青滩河的水还是那么清。”
林远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心里很满。他想起周河留下的钓鱼笔记,想起那捆晒干的艾草,想起捞上来的旧船板——这些看似零散的东西,其实都是周河留给青滩河的念想,而现在,这些念想被越来越多的人接住了,有老支书、老木匠、老吴,还有小宇兄妹,甚至是村里那些还没见过“青滩一号”的孩子。
傍晚的时候,大家都散了,林远还留在杨树林。他坐在纪念牌旁边,看着青滩河的水面,夕阳把河水染成了金黄色,远处的芦苇荡随风摇曳,像是在跟“青滩一号”打招呼。他掏出手机,给远方的朋友发了张照片——照片里,纪念牌立在石碑旁,相框里的“青滩一号”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小宇兄妹的芦苇船放在纪念牌前,透着满满的朝气。
他在消息里写:“青滩河上的故事,从来都没断过。旧船板会变成纪念牌,老照片会被人珍藏,而新的故事,正在被孩子们续写。”
发完消息,林远站起身,往木屋走。晚风拂过,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周河和老陈他们在笑着回应。他知道,以后每到春天,杨树林里会有新的艾草长出来,每到秋天,会有野菊花绽放在石碑旁,而“青滩一号”的故事,会像青滩河的水一样,一首流下去,流进更多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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