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汤馄饨。”
那声音，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单薄的木门上。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红汤？那暗红的、粘稠的、从墙里流出来的……
“不……不用了！”
我声音嘶哑尖利得几乎变形，后背死死抵住门板，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门外的一切。
门外沉默了片刻。
然后，脚步声响起。
不是离开的脚步声，而是……拖沓的、缓慢的，就在我的门外来回踱步的声音。
嗒……嗒……嗒……
像钟摆，精确地丈量着恐惧。
我猛地扑到门边，眼睛死死贴在猫眼上。
扭曲的视野里，那个秃顶老板并没有走远。
他就站在我门外的走廊里，背对着我的房门，面朝着走廊尽头的墙壁。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然后，极其缓慢地，他的头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抬。
仿佛在仰望什么。
透过猫眼有限的视角，我看不到他在看什么。
只能看到他微秃的后脑勺和僵硬的脖颈。
他就保持着这个仰望的姿势，站了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转回了身。
猫眼的畸变让他那张脸显得格外宽阔和扭曲。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像我家人的那种焊死的微笑，也不是李阿姨最后的空洞。
而是一种……彻底的麻木和空白。
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首勾勾地，透过猫眼，仿佛精准地对上了我的视线。
然后，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是一个完整的微笑。
更像是一个肌肉抽搐带来的、未成形的诡异弧度。
接着，他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里，并没有端着什么馄饨。
空空如也。
他用手掌，平贴在额头上，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下抹。
像是在擦拭冷汗，又像是……某种僵硬的仪式。
抹过眼睛，抹过鼻梁，抹过嘴唇，最后停在胸口。
做完这个动作，他脸上的那丝诡异弧度消失了，重新变回彻底的麻木。
他不再看我，转过身，拖着步子，慢慢地走回了前台的方向。
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在地，冷汗己经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他不是在问我要不要宵夜。
他是在确认。
确认我在这里。
确认“她”的猎物，还在网中。
而那个动作……那个抹脸的动作……是什么？
是“她”的标记？
还是某种……警告？
我连滚带爬地远离房门，蜷缩到房间最远的角落，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这里又冷又脏，但狭小的空间能带来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涌出，不是抽泣，而是无声地流淌。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我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
逃不掉的。
根本逃不掉。
无论我跑到哪里，这双眼睛，都会把“她”引来。
“她”的罗网，正在以我为圆心，无声地向整个城市蔓延。
那个老板……他己经不是第一个了。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会害了所有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上了我的心脏。
毁了它们。
毁了这双眼睛。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
“她”就找不到这个世界的坐标了？那些控的人，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
怎么毁？
用手指抠出来？
用床头柜上那个破旧的玻璃烟灰缸砸烂？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沉甸甸的、边缘沾着污渍的烟灰缸。
胃里一阵翻搅，恐惧和决绝在疯狂地拉锯。
就在我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伸向那个烟灰缸的时候……
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
很轻。
和刚才老板那种平板冰冷的敲门声完全不同。
我猛地一颤，缩回手，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
“谁？”
我声音发颤，几乎听不见。
门外安静了一下。
然后，一个极细微、带着点怯生生的女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那个……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我愣住了。
不是老板。
是个陌生的女人声音？
听起来年纪不大。
“我……我听到你这边好像有动静……”
门外的声音继续说着，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关切，“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老板怪怪的……”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个老板的异常？
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存在的希望，像火柴划亮前的瞬间火星，在我死寂的心里闪了一下。
有人注意到了？有人……是正常的？
我几乎是爬到了门边，再次颤抖着凑近猫眼。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羽绒服，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和紧张的神情。
她看起来……很正常。
眼睛里有关切，有情绪，不是空洞的。
她左右看了看走廊，似乎有些不安，又压低声音对着门板说：“我看你刚才跑进来的时候好像很害怕……那个老板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刚才在走廊里的样子好怪……”
她的语气，她的表情……都不像是装的。
难道……她没有被影响？
我犹豫着，手指搭上了门锁。
一丝渴望冲破恐惧，渴望一个正常的、可以交流的人，渴望一丝外界的援手。
但李阿姨最后的惨状猛地闪过脑海。
那个从担忧到空洞再到控的恐怖转变。
我的手僵住了。
不能开门。
不能连累别人。
“我没事。”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谢谢你，你……你快回去吧。”
门外的女人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拒绝。
她迟疑着，没有离开。
“你真的没事吗？你的声音……”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你……是不是也‘看见’了什么？”
也？
这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
她知道？
她知道“看见”意味着什么？
难道她……也有阴阳眼？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瞬间冲垮了警惕！
李阿姨的警告、之前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可能的“同类”所带来的冲击淹没了！
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猛地拧开了门锁，拉开门栓！
“你……”
我拉开门，急切地想要确认。
门外的女人看着我，脸上的担忧神情依旧存在。
但就在门彻底打开的瞬间。
我看到，在她那双看似正常的、带着关切的瞳孔最深处……
一丝极其微弱的、针尖大小的……
暗红。
悄然闪过。
像深潭底下一掠而过的诡影。
她的嘴角，在那担忧的表情下，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
抽搐了一下。
向上。
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冰冷的预备笑容。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看见什么？”
她微笑着，关切地问。声音依旧温和，但那瞳孔深处的暗红，却像毒蛇的信子，悄然吞吐。
“告诉我呀。”
(http://www.220book.com/book/7W5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