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的暖风拂过牡丹花丛。
层层叠叠的花瓣轻轻颤动。
假山旁的柳荫下，站着两个人影。
太子李景琰正微微俯身。
他的手，正握着苏卿柔的手腕。
苏卿柔的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
她低垂着眼帘，声音细弱如蚊蚋。
“殿下，使不得……若是让姐姐瞧见了，定会误会的。”
李景琰的眉头微蹙，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柔。
“你的手都擦伤了，孤看看又何妨。”
“方才若不是孤扶得及时，你怕是要摔进那池子里去了。”
苏卿柔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藏于袖后。
“是卿柔自己不小心，怎敢劳烦殿下。”
她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太子。
“殿下对卿柔的好，卿柔都记在心里。”
这番对话，这般姿态，任谁看了都会生出无限遐想。
不远处，一条鹅卵石小径的拐角后。
苏凌薇的身影悄然出现。
她的身后，跟着面色威严的皇后，以及几位随行的嫔妃与宫女。
她们本是来赏花的。
皇后走在最前，刚一转过弯，便看到了柳荫下的那一幕。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脸上的雍容笑意瞬间凝固。
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噤若寒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对“璧人”身上。
苏凌薇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身旁的侍女连忙扶住她。
这细微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柳荫下的两人。
李景琰和苏卿柔同时转过头来。
当看到皇后那张阴沉如水的脸时，李景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还欲伸向苏卿柔的手。
苏卿柔更是花容失色，双腿一软，首接跪倒在地。
“臣女……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与颤抖。
李景琰也立刻躬身行礼。
“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的目光如冰刀一般，从苏卿柔惊慌失措的脸上，刮到自己儿子僵硬的脊背上。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苏凌薇身上。
“凌薇。”
皇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苏凌薇仿佛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挣开侍女的搀扶。
她一步一步，朝着皇后走去。
她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众人都能看到她那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走到皇后面前，没有看太子，也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苏卿柔。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皇后的脸上。
然后，她屈膝，缓缓地跪了下去。
“臣女苏凌薇，恳请皇后娘娘……成全太子殿下与妹妹。”
这句话，她说得极轻，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御花园中炸响。
李景琰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与怒火。
“苏凌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卿柔也惊呆了，她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凌薇对太子的怒斥充耳不闻。
她的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石板上。
“是凌薇的错。”
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哽咽。
“是凌薇占着太子妃的位置，才让殿下与妹妹有情人不能相守。”
“他们……他们情投意合，两心相悦，是凌薇……是凌薇成了他们的阻碍。”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方才那一幕，臣女都看见了。”
“殿下看妹妹的眼神，那样温柔，那样怜惜……那是凌薇从未见过的。”
“妹妹在殿下面前，也那般娇俏可人，情意绵绵。”
她每说一句，太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苏卿柔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承认吗？
承认自己与未来姐夫私相授受，那是万劫不复。
否认吗？
那方才那暧昧的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苏凌薇的这番话，首接将他们钉死在了“私情”的十字架上。
“母后！她血口喷人！儿臣与苏二小姐清清白白！”
李景琰急切地向皇后辩解。
苏凌薇却在此刻抬起了头。
她满脸泪痕，眼神却异常清澈。
她看着皇后，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皇后娘娘，臣女并非胡言。”
“臣女与殿下的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皇上与娘娘的恩典。”
“凌薇自知福薄，配不上殿下的深情。”
“与其将来让殿下为了臣女而委屈，让妹妹为了臣女而心伤，倒不如今日，由臣女来做这个恶人。”
她再次俯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臣女自请退婚！”
“恳请娘娘收回成命，成全殿下与妹妹这一对有情人！”
“如此，既保全了皇家颜面，也全了殿下与妹妹的情意，更让镇远侯府免于出一个怨妇。”
“一举三得，于国于家，皆是好事。”
“臣女……心甘情愿！”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情真意切。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嫔妃们都为之动容。
她们看向苏凌薇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赞许。
再看向太子和苏卿柔时，眼神里便多了几分鄙夷与不屑。
“真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受了这般委屈，还处处为别人着想。”
“是啊，太子殿下这次，确实是做得有些过了。”
“那苏家二小姐，看着柔柔弱弱，心思倒是不浅。”
窃窃的私语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皇后的脸色铁青。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凌薇。
又看着自己那个又急又怒、百口莫辩的儿子。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抖作一团、只会哭泣的苏卿柔身上。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好，好一个情投意合！”
皇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走上前，亲手将苏凌薇扶了起来。
她拿出自己的手帕，为苏凌薇拭去脸上的泪痕。
“好孩子，是皇家委屈了你。”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怒。
“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了。”
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李景琰。
“你，给本宫回东宫去！禁足一月，抄写女则百遍！”
接着，她又看向苏卿柔。
“至于你，镇远侯府的家教，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来人！将苏二小姐送回侯府，告诉镇远侯，就说本宫说的，女儿家，还是要多学学规矩！”
苏卿柔闻言，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彻底完了。
太子李景琰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不敢违逆皇后，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去。
宫人很快上前，将如泥的苏卿柔架走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皇后握着苏凌薇的手，轻轻拍了拍。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至于婚约……”
皇后顿了顿，看着苏凌薇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本宫会去向皇上回禀，此事，容后再议。”
苏凌薇屈膝行礼，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
“臣女，谢娘娘体恤。”
她赢了。
前世那道将她拖入深渊的催命婚约，在今天，被她亲手撕得粉碎。
她还为自己赢得了一个“顾全大局、心地善良”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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