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令解除的第三日,苏卿柔便出现在了老夫人的寿安堂。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浅粉色罗裙,脸上略施薄粉,显得楚楚可怜。
“祖母,您尝尝,这是柔儿亲手为您泡的君山银针。”
苏卿柔端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递到老夫人手边。
老夫人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了眼。
她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
“你有心了。”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
苏卿柔乖巧地走到软榻后,伸出双手,力道适中地为老夫人捏着肩膀。
“前些日子是柔儿不懂事,惹了父亲和姐姐生气,也让祖母您跟着担忧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柔儿被禁足的这些天,日日都在反省,知道自己错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捏着。
“祖母,您最近身子可好些了?前几日听下人说,您时常觉得头晕气闷。”
苏卿柔关切地问道。
“老毛病了。”
老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句。
“柔儿前几日托人,好不容易寻来了一样好东西,最是滋补身子。”
苏卿柔说着,对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刻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
苏卿柔打开锦盒,里面是一盏色泽殷红、晶莹剔-透的上品血燕。
“这是南洋进贡的上品血燕,补气养血最好不过。”
她将锦盒捧到老夫人面前。
“柔儿己经让小厨房炖上了,待会儿就给祖母您端来。”
老夫人看着那盏血燕,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暖意。
“难为你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婆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大小姐来了。”
苏卿柔捏着肩膀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苏凌薇缓步走了进来,对着老夫人福了一福。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嗯。”
苏卿柔首起身,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姐姐来了。”
她的姿态,仿佛她才是这寿安堂的主人。
苏凌薇的目光落在那个打开的锦盒上。
“妹妹倒是孝顺。”
“孝顺祖母,是做孙女的本分。”
苏卿柔柔声说道,话语里却带着一丝炫耀。
“不像有的人,只知道拿着账本,管着钥匙,把这侯府的威风都耍遍了,却忘了长辈跟前,最重要的是陪伴和关怀。”
老夫人听着这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了苏凌薇一眼。
苏凌薇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讥讽。
“妹妹说的是。”
她平静地回答。
“我今日来,也是特意为祖母送一份礼的。”
她对身后的白芷点了点头。
白芷侧过身,从她身后,走出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中年女尼。
那女尼面容清净,气质沉稳,手中拿着一串佛珠。
“这位是?”
老夫人有些疑惑。
“回祖母,这位是静心师傅。”
苏凌薇介绍道。
“孙女前几日去护国寺上香,偶遇师傅正在为香客义诊。”
“师傅不仅佛法高深,于医理药道之上,更是有极深的造诣。”
“孙女想着祖母近来身体不适,便斗胆请了师傅来府中,为祖母看一看。”
苏卿柔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姐姐有心了。”
“不过是些寻常的头晕气闷,府里的大夫日日都来请脉,何必劳动一位方外之人。”
她的话语,暗指苏凌薇小题大做。
老夫人却对这女尼生出了几分兴趣。
“既是凌薇的心意,那便请师傅看一看吧。”
静心师傅上前一步,对着老夫人合十一礼。
“贫尼见过老夫人。”
她将一个软枕垫在老夫人的手腕下,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脉上。
寿安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苏卿柔站在一旁,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她不信一个乡野尼姑,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片刻后,静心师傅收回了手。
“老夫人可是近来时常感到午后潮热,夜间多梦,且伴有心悸气短之症?”
老夫人的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师傅说得不错。”
“府里的大夫只说是年岁大了,气血两虚,开的方子也总不见效。”
静心师傅点了点头。
“老夫人气血确有亏虚,但症结却不在于此。”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盏血燕。
“敢问老夫人,平日里可有服用什么温补之物?”
苏卿柔立刻抢着回答。
“我正准备为祖母炖这上品血燕,为祖母好好补一补呢。”
静心师傅的目光转向她,又看了看老夫人正在喝的茶。
她走上前,拿起茶杯,凑到鼻尖闻了闻。
“老夫人平日里,是否还在服用清肝安神的汤药?”
老夫人更加惊讶了。
“正是,王大夫说我肝火旺盛,开了方子,让我日日服用。”
静心师傅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她指着那盏血燕,沉声说道。
“老夫人,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苏卿柔立刻反驳道。
“血燕乃滋补圣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就不可了?”
静心师傅摇了摇头。
“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血燕确是滋补之物,其性至阳至热。”
“而老夫人所服的汤药,多为清热降火的寒凉之品。”
“这一热一寒,若是同时服用,便如水火相冲,在体内互不相让。”
“轻则,会令老夫人头晕加剧,气血错乱。”
“重则,长此以往,会损伤心脉,有性命之忧!”
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苏卿柔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她指着静心师傅,厉声呵斥。
“你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尼姑,懂什么医理!”
“我看你分明是受了苏凌薇的指使,故意来此挑拨离间,污蔑我的孝心!”
静心师傅没有与她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将那清肝安神的汤药,与这血燕一同熬煮。”
“只需半个时辰,便可见汤色变黑,其味腥臭。”
“此乃药性相冲之明证。”
老夫人看着苏卿柔那张因心虚而涨红的脸,又看了看静心师傅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睛。
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想起了自己最近愈发严重的症状,正与静心师傅所说的一模一样。
“来人。”
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去,将王大夫的药方,和二小姐送来的血燕,拿到小厨房,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起熬!”
一名管事妈妈立刻领命而去。
寿安堂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卿柔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求助似的看向老夫人。
“祖母,您要信我,我真的是一片孝心啊!”
“我怎么会害您呢!”
苏凌薇在一旁,缓缓地开了口。
“妹妹或许不是有心要害祖母。”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只是,妹妹的这份孝心,太过急切,也太过无知了。”
“送礼之前,也不曾问过大夫,此物是否适合祖母的身体。”
“这名为孝敬,实为伤身。”
“若是今日没有静心师傅在此,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话,彻底击溃了苏卿柔最后的心理防线。
半个时辰后,那名管事妈妈端着一个药碗,脸色难看地走了回来。
离得老远,众人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碗里的汤药,黑如墨汁,令人作呕。
“砰!”
老夫人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茶杯西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
“好!”
“好一个孝顺的孙女!”
她指着在地的苏卿柔,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是孝顺我,还是想早点送我这个老婆子归西!”
“不是的!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苏卿柔哭喊着,拼命地磕头。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疲惫与失望。
她对这个孙女最后的一丝怜爱,也在此刻,消磨殆尽。
“我累了。”
她挥了挥手。
“把她带下去。”
她睁开眼,看着苏卿柔,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看你不是不懂事,是心坏了。”
“这侯府,容不下你了。”
“即刻起,将她送去城外的家庙。”
“没有我的允许,永世不得回来!”
苏卿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家庙?
那是个比冷宫还要可怕的地方!
“不!祖母!我不要去!”
她挣扎着,想要爬到老夫人脚边,却被两名上前的婆子死死架住。
“祖母!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的哭喊声,回荡在寿安堂内,却再也换不来老夫人的一丝心软。
苏卿柔被强行拖了出去,她翻身的最后希望,彻底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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