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连血液都被冻结。
陈观是在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挤压出来的寒冷中恢复意识的。眼皮沉重得像压着两座山,每一次努力睁开都耗尽力气。模糊的视野里,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几根斜伸的枯枝。
记忆如同破碎的冰片涌入脑海——石碑!从天而降的混沌石碑!恐怖的威压!撕裂灵魂的剧痛!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尤其是胸口被黑齿蜥抽中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尖锐地疼。更诡异的是,双臂尤其是掌心,传来一种奇特的、持续的灼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烙印在了上面。
他吃力地抬起左手,凑到眼前。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掌心位置,赫然浮现着几个极其微小、颜色暗淡、却异常清晰的玄奥印记!那印记的形态,与昏迷前在石碑上看到的、最后亮起的几个神秘符文,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无数倍,如同天然生长在他掌心的纹路。
它们微微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光芒,时隐时现,带来持续的温热感。陈观尝试着握拳,那烙印并无不适,反而随着他的动作,掌心那股细微的热流似乎也活跃了一丝,隐隐流转向手臂,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带来一种奇特的……力量感?或者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感,对抗着刺骨的寒冷。
不是错觉!
陈观猛地坐起,牵动胸口伤势,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掌心那几枚微小的符文烙印。
石碑……融入了大地?那恐怖的景象难道是真的?自己没死?这烙印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昨夜石碑坠落的位置。
清晨稀薄的阳光洒在那片山崖上,地面除了一个浅浅的、边缘模糊的圆形凹痕,空空如也!没有碎裂的石块,没有巨大的深坑,仿佛昨夜那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只有掌心那持续传来微弱温热感的烙印,冰冷而真实地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他挣扎着爬过去,跪在那浅浅的凹痕边,伸出手,颤抖着抚摸那片冰冷坚硬的岩石。触感真实,与周围的地面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用力抠了抠,只带下一点粉末。那块巨大的石碑,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或者说,彻底融入了这块山岩,融入了这片大地!
就在这时,山崖下传来嘈杂的人声。
“就在上面!昨天夜里那贼亮贼亮的光掉下来了!肯定是宝贝!” “刘爷!您看,就是那片崖!昨夜动静可大了!我们都看见了!” “哼,最好别是唬老子!”
是刀疤刘的声音!还有几个黑石村村民献媚的附和。
陈观心中一凛!行商队的人被惊动了!他们肯定是冲着昨夜那惊世骇俗的异象来的!要是让他们发现昏迷的自己,还有这地上诡异的印记……后果不堪设想!
他顾不得胸口的剧痛,也来不及细究掌心的符文烙印,连滚带爬地起身,踉跄着冲向山崖后方一处隐蔽的、被风化岩石半遮掩的凹缝里,屏住呼吸,蜷缩起身体,将自己彻底藏入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同时,刀疤刘带着两名手持弯刀、眼神警惕的护卫,在几个村民的簇拥下爬上了山崖。
“就是这儿!刘爷您看!昨晚那亮光就是落在这片崖上!”一个瘦猴似的村民指着陈观刚才趴着的地方,唾沫横飞。
刀疤刘阴沉着脸,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这片不大的崖顶。他看到了地上那个浅浅的圆形凹痕,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他指着凹痕问。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不知道啊刘爷,以前好像没这个……” “像是被什么圆东西砸过?可……可这印子也太浅了……”
刀疤刘蹲下身,伸出粗糙的手指仔细摸了摸凹痕边缘和底部,又敲了敲,甚至拔出腰间的匕首用力撬了几下,只刮下一些石粉。他的脸色更加阴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贪婪。昨夜那光芒和威势绝非寻常,难道是什么仙家宝贝坠地后自行遁走了?还是被什么人抢先一步?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村民,看得他们噤若寒蝉。
“搜!”刀疤刘厉声道,“给我仔细搜!任何可疑的东西都别放过!地上!石头缝里!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护卫和村民立刻散开,在崖顶仔细翻找起来。枯草被拨开,碎石被踢开,甚至有人试图用带来的简陋工具去刨那凹痕周围的岩石。
陈观躲在石缝里,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能清晰地听到护卫的脚步声在附近响起,闻到他们身上混杂着汗味和血腥气的味道。他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连呼吸都放到最轻。胸口断骨的剧痛和过度紧张带来的窒息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刘爷!这边啥也没有!” “石头缝里也没东西!” “妈的,白跑一趟!折腾老子一宿!”
护卫们搜寻无果,骂骂咧咧地聚拢回来。
刀疤刘脸色铁青,显然对这个结果极其不满。他目光阴鸷地再次扫视崖顶,最后死死盯住那个浅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走!”他转身,带着人怒气冲冲地下山去了。几个村民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首到脚步声和人声彻底消失在下方村落方向,又等了许久,陈观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崖顶空无一人后,他浑身脱力般下来,靠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喘息,冷汗早己浸透了内衫。
危险暂时解除,但一股寒意却比山风更冷地窜上他的脊梁。
行商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昨夜见识了那异象,必然认定有宝物出世。找不到东西,他们很可能会迁怒黑石村,甚至逼问村民!留在这里,自己和母亲都极度危险!必须尽快离开!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离开黑石村!
离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贫瘠之地!
目标,东方!
那个在绝望深渊中唯一闪亮的、虚无缥缈的名字——东胜神洲!
为了母亲那一线渺茫的生机!也为了自己不再如同蝼蚁般任人欺凌碾死的命运!那条埋葬了无数先辈的不归路,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决心一旦坚定,行动便变得清晰起来。他忍着剧痛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石碑消失的浅坑,又低头凝视掌心那几枚微不可查、却持续散发着温热感的符文烙印。
这从天而降的石碑残骸,这诡异的烙印,是他踏上绝路时唯一的依仗和……变数!
他不再犹豫,转身,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向着山下那间破旧的石屋走去。每一步,胸口都传来钻心的疼,但掌心那细微的热流似乎也活跃了一分,顽强地滋养着他几乎枯竭的体力。
推开柴门,母亲依旧昏睡着,气息微弱。
陈观走到土炕边,轻轻跪下,握住母亲那只冰凉枯瘦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娘,阿观要去做一件事。一件……或许能救您,或许会让我再也回不来的事。您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
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母亲冰凉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久久没有起身。冰冷的泪滴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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