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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尺牍间的惊雷

小说: 混沌医祖   作者:时间自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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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雯母女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那枚印着“青蚨”印记的名片,却仿佛带着温度,安静地躺在林峰的口袋里。他没有立刻去揣摩这突如其来的机遇,而是先转身回到了方才那间临时诊室。

空气中还残留着李淑芬老人身上淡淡的药味和一丝虚弱的氣息。林峰走到桌边,拿起方才开处方时用的钢笔,在一张空白纸页上,开始快速记录刚才的西诊信息、辨证思路和方药组成。他的笔迹依旧工整沉静,仿佛刚才那番足以影响一个家庭未来走向的深度诊疗,只是日常工作中最寻常的一部分。

记录完毕,他仔细地将这张纸折好,与其他重要的病例笔记收在一起。然后,他脱下白大褂,仔细挂好,再次背起了那个略显陈旧的帆布包。

走出诊室,上午的阳光己经洒满了走廊。挂号处依旧排着小队,输液室的吊瓶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这一切熟悉而忙碌的景象,此刻在他眼中,似乎多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他缓步走向医院大门,准备结束这个漫长而跌宕的夜班兼清晨。

“林医生,下班啦?”挂号窗口的王大姐笑着打招呼。

“嗯,王姐辛苦了。”林峰微微点头。

“林医生,昨天谢谢您啊!”一位昨天被他处理过伤口的老伯正好来换药,远远地就扬手致意。

林峰颔首回应,脚步未停。

这些日常的寒暄与感激,如同细流,早己融入他生活的一部分。社区医院虽小,却承载着最首接、最质朴的医患情谊,也让他能接触到最广泛、最初始的疾病形态。

就在他的手即将推开医院那扇玻璃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士长略显尖锐的呼喊:

“林医生!等等!先别走!”

林峰回头,看见护士长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单,脸色有些发白,正急匆匆地从检验室方向跑来,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大厅,最终锁定在林峰身上。

“怎么了,刘护士长?”林峰停下脚步,心中微动。护士长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资格,能让她如此失态,绝非小事。

“是……是昨天下午那个病人!叫赵明!肌张力障碍那个!”护士长喘了口气,将手中的报告纸递向林峰,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的血常规和生化结果刚出来!你看!你看这个肌酸激酶(CK)!”

林峰接过报告单,目光迅速向下扫去。其他指标大致正常,但当他的视线落到“肌酸激酶(CK)”那一栏时,瞳孔骤然收缩!

> 15,000 U/L!

(正常参考值:男性 38-174 U/L)

一个极其离谱的数值!高出正常上限近百倍!

肌酸激酶主要存在于心肌、骨骼肌及脑组织中,其显著升高通常提示相关组织的急性损伤或坏死。如此骇人的数值,常见于急性心肌梗死、严重创伤、横纹肌溶解症或……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等严重肌肉疾病。

但赵明,一个年轻的程序员,以局灶性的颈部扭转和手指舞蹈样动作为主要表现,并无剧烈运动、创伤或心肌缺血症状……

“这……这怎么可能?”护士长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检验科还特意复查了样本,确认无误!这么高的CK,他……他怎么可能看起来只是脖子和手有点别扭?这说不通啊!”

的确,按照常规医学逻辑,CK高达一万五,患者往往伴有极度肌肉疼痛、无力、甚至酱油色尿(肌红蛋白尿),呈重病危象状态。而赵明昨晚虽焦虑痛苦,但整体状态远未至此。

所有在场的医护人员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异常报告惊动了,纷纷围拢过来,看到那个数值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困惑与震惊。

“立刻打电话联系赵明!”张医生反应最快,立刻对分诊台喊道,“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全身肌肉剧痛、无力,或者小便颜色有没有变深?!”

电话很快拨通,但接电话的是赵明的室友,说赵明昨晚治疗后感觉好多了,今天一早居然就去公司上班了,说有个紧急项目要处理。

“上班去了?!”张医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胡闹!让他立刻回来!不!问清公司地址,准备救护车,可能需要紧急转运!”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超高CK值像一颗惊雷,彻底推翻了昨晚“局灶性肌张力障碍”的相对良性判断,将病情指向了极其凶险的可能性——比如急性横纹肌溶解,或某种爆发性的神经肌肉疾病。

唯有林峰,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开始疯狂地交叉比对所有信息。

西医指标: CK >15000 U/L,提示广泛肌肉损伤。

患者现状: 仅表现局灶性不自主运动,无全身剧痛、无力危象(据电话沟通)。

中医西诊: 脉弦细数(肝阴亏虚,肝风内动),舌红苔薄黄少津,症见筋惕肉瞤(肌肉跳动)。

关键矛盾: 极高的损伤指标与相对局限的临床症状严重不符。

这不符合任何一种典型疾病的常规表现!

他的思维没有局限于西医的病理生理,而是再次回归到混沌医道的整体观和气机论。如此高的CK,必然意味着肌肉细胞的大量崩解,物质层面的损伤是客观存在的。但为何临床表现却如此“轻微”?

除非……这种损伤并非由通常的缺血、中毒、创伤等首接物理化学因素引起,而是由一种更深层次的、功能性的“气机”逆乱所触发!

《混沌医经》中某些关于“风邪深伏,耗伤精血,形损而神未全溃”的艰涩篇章片段,以及师父曾经提及的“微观形损与宏观气机不同步”的极特殊案例,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肝风内动……”林峰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不仅仅是功能性的筋脉失养和气机逆乱……难道这种‘内风’,剧烈到了某种极致,竟然能引动、催化人体自身物质层面的急剧崩解?如同一种内在的、自毁性的能量爆发?”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离奇的猜想!试图用中医的“气”、“风”概念,去解释现代医学指标所代表的微观物质损伤!

但眼前这极度违和的矛盾,似乎只有沿着这个方向,才能找到一丝逻辑的缝隙。

“先不要贸然动用救护车强制转运。”林峰开口,声音沉稳,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立刻再次电话联系赵明本人,让他务必停下所有工作,详细感受并描述全身肌肉的任何细微感觉,尤其是是否有深部的酸胀感、灼热感或极轻微的乏力感,并立即观察小便颜色。同时,让他就近选择一家大型医院急诊科,立刻复查CK、肌红蛋白、肾功能和电解质!我们需要确认数据的真实性,并评估最新的肾功能状况!”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静,没有陷入对高数值的恐慌,而是着眼于获取更全面、更当下的信息来破解这个矛盾。

“另外,”林峰看向护士长,“立刻调出赵明昨天的病历,他是否有服用任何特殊药物?特别是他自行服用的,或者最近因为工作劳累吃的提神剂、能量饮料?”

他怀疑,是否存在某种外源性物质(如他汀类药物、某些减肥药、或过量酒精)在“肝阴亏虚”的脆弱基础上,诱发了这场极其凶险的、内在的“风暴”。

护士长立刻跑去调取电子病历。

电话再次拨通,这一次找到了赵明本人。在电话那头,赵明被这突如其来的紧急询问吓了一跳,仔细体会后,才犹豫地说:“全身剧痛确实没有……但好像……肌肉深处是有点莫名其妙的酸软,使不上大力气的感觉,之前光注意脖子和手了……小便颜色……好像比平时黄一点,但没到酱油色那么吓人……”

症状比想象中轻微,但确实存在!

而电子病历显示,赵明近期因项目压力,连续服用过一种常见的非处方缓解肌肉酸痛的药物(含某种可能在某些体质下引发副作用的成分),并且有大量饮用功能性饮料提神的记录。

线索开始汇聚。

林峰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沉声道:“赵先生,请您保持绝对冷静,但务必立刻、马上前往最近的综合医院急诊科,告知医生您的情况和超高的CK值,要求紧急处理,重点保护肾功能!我怀疑您可能发生了药物或体质因素诱发的急性横纹肌溶解症,而您独特的颈部与手部症状,可能是该病一种极其罕见且易被忽略的局灶性起始表现,或者说,是您自身‘肝风’体质在严重肌肉损伤下的一种特殊反应!”

这个判断,融合了西医的急症诊断和中医的体质辨证,试图解释那看似矛盾的现象。

挂了电话,急诊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林峰,目光复杂。

一颗超高的CK炸弹,被他硬生生从单纯的恐慌中,拉回到了理性分析的轨道,并指向了一个虽然凶险但至少有了明确处理方向的可能性。

张医生长长舒了口气:“老林……幸亏你还没走。”

林峰没有说话,他只是再次看了一眼手中那张写着惊人数值的报告单。

医学之路,果然永无止境。即使是一个看似清晰的“局灶性肌张力障碍”诊断,其深处也可能隐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混沌”。

而能厘清这混沌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是面对异常时的不惑与深思。

他口袋里的那张名片,似乎又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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