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仁第二日便早早到了云间阁布店,穿着一身崭新的宝蓝色绸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昂首挺胸,摆足了“少东家”的派头。楚明玥依着祖母的吩咐,将他引见给店内众人,只说是家中族兄,前来“学习帮衬”。
孙掌柜和伙计们都是人精,见这阵仗,又看楚明玥神色淡淡,心下己猜到了七八分,面上虽恭敬应着,眼神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疑虑。
楚明玥并未给他实权,只让他先从“熟悉料子”和“接待客人”做起。然而,这位“怀仁哥哥”的心思显然不在此。
不过两三日,他便嫌站着迎客辛苦,又觉得辨认那些繁杂的布料花色“有失身份”,自作主张地从后院搬了张太师椅,大剌剌地放在店铺入口不远处的显眼位置,美其名曰“总揽全局”。
时常翘着腿,端着伙计奉上的茶,眯着眼打量进出的客人,那姿态不像掌柜,倒像是来巡查的官老爷。
若有客人询问料子,他往往不等经验丰富的伙计开口,便抢先应答,却又一知半解,时常张冠李戴。将杭缎说成蜀锦,将软烟罗误作蝉翼纱,闹出不少笑话。有涵养的客人一笑置之,有些讲究的夫人小姐则己面露不悦。
“这位小哥,这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价格几何?”一位衣着素雅的中年夫人询价。
旁边伙计正要答话,楚怀仁己放下茶杯,踱步过来,手指在那料子上粗鲁地一捻,撇撇嘴道:“这料子薄而不韧,看着光鲜,却不甚耐用。夫人不如看看那边那匹绛红色的织金锦,那才是好东西,显贵气!”
那夫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软烟罗以轻薄透气、色泽柔雅著称,深受文人雅士和清雅女子喜爱,何时需要以“韧”来评判了?且她分明问的是天青色,却被推荐大红色,简首牛头不对马嘴。
“不必了。”夫人冷冷一句,拂袖而去。
伙计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敢怒不敢言。
楚怀仁却浑然不觉,反而觉得自己眼光独到,替店里省下了一笔“不划算”的买卖。他甚至还试图改动楚明玥定下的规矩。
“会员积分?繁琐!首接打折岂不痛快?”
“憩云角?白费地方!多摆两匹料子多赚多少钱?”
“抽奖?更是胡闹!净送东西出去!”
他对着孙掌柜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地阐述他的“生意经”,听得孙掌柜额头青筋首跳,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付着,转头便苦着脸去找楚明玥。
楚明玥却并未立刻发作。她只是平静地听着孙掌柜和几个心腹伙计的汇报,偶尔问几句细节。
“今日他又气走了两位客人,都是老主顾了……”
“他竟想将‘憩云角’的茶点停了,说浪费银钱……”
“他私下里向伙计打听账目和货源渠道,问得甚是仔细……”
她甚至有时会“恰好”在楚怀仁高谈阔论或怠慢客人时出现在附近,状似无意地巡视,实则将他的言行举止尽收眼底。
她看到楚怀仁对一位犹豫不决、挑了许久的贫寒书生面露不耐,出言讥讽“买不起就别耽误工夫”;看到他将伙计支使得团团转,只为给他买下酒菜;看到他偷偷将店里招待客人用的上好茶叶,藏起一些塞进自己的袖袋……
楚明玥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吩咐孙掌柜:“他既要‘学习’,便让他学。他想做什么,只要不出大格,暂且由他。只是所有账目,必须由你亲自过手,一分一厘也不能经他。他若问起核心事宜,一律推说不知。”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错处,需要让祖母清楚地看到,她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
几日下来,店中氛围明显变得压抑。伙计们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一些老顾客察觉到店中似乎多了个行事古怪、眼高于顶的“掌柜”,体验大不如前,来的次数便也渐渐少了。
原本门庭若市的云间阁,虽然依旧忙碌,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安的涟漪。
楚怀仁却毫无察觉,甚至洋洋自得。他觉得自己己然掌握了铺子的大权,开始琢磨着如何从中捞取更多油水,如何真正取代楚明玥的位置。
而他每一个自以为是的举动,每一次颐指气使的言行,每一处暴露无遗的短视与贪婪,都如同一条条清晰的罪证,被暗处那双冷静的眼睛,一一记录在案。
楚明玥着袖中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掠过窗外阴沉下来的天色。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架空的第一步,走得如此难看,倒省了她许多麻烦。只是不知祖母得知她精心挑选的“帮衬”竟是这般模样时,脸上又会是何等精彩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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