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劝慰下，姜宓止了泪。
宁远侯夫人坐回原位，抚掌道：
“也是这京里没什么学贯古今的女大儒，不然定要聘请回来……”
陆怡宁笑嘻嘻地，也在旁边打岔接茬，使气氛重新变得活络热闹。
就在她们郑重其事地说着该如何准备时，陆长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姜宓发现了他的犹豫。
“叔叔，是有什么事儿想说吗？”
闻言，宁远侯夫人和陆怡宁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陆长唯向来肆意惯了，此时飞扬的眉眼却有些矜持，眼底似乎还有些羞赧。
他咳了两声，才道：
“今年的春闱，我也是要参加的。”
话音落下，厢房内一片安静。
半晌，宁远侯夫人白了他一眼，大笑道：
“你这孩子，真是梦到什么说什么。”
陆怡宁也是笑的花枝乱颤，“兄长什么时候也会说笑话儿了。”
只有姜宓看清了陆长唯眼底的认真，低声询问：
“叔叔，此事当真？”
陆长唯被母亲和妹妹笑的一张脸涨红，听姜宓问询，就想要回答，可宁远侯夫人抢先道：
“曼仪，你莫要听他胡扯。”
“成了秀才才能参加秋闱，过了秋闱，才有了春闱的应试资格，他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还想去参加春闱……”
她的印象里，这个儿子除了刚开蒙的那几年，表现出了过人的聪颖好学，后来就越长越歪，到处惹是生非，成了别人口中的混世魔王。
所以宁远侯夫人压根不信陆长唯的话。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她悠悠叹了一口气。
陆长唯涨红的脸色在这时慢慢平静下来，粉红色散去。
他道：“我说的是真的。”
“虽然我没有秀才举人功名，但齐郡王殿下为我向圣上讨了一个恩典，可以破格参与春闱。”
这下房间内又安静了。
陆怡宁双眸睁大，“兄长是何时筹谋的？之前竟然半点风声也没有……怪不得前些日子，兄长闭门不出，原来是在刻苦用功啊！”
宁远侯夫人回过神，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喜万分。
“这…这……”
肚子里爬出的混世魔王竟有了上进的心思，这如何不让她又惊又喜？
陆长唯挑唇一笑，眼睛看向姜宓，道：
“如此一来，倒是要和嫂嫂同一日参考了。”
只是这样的一丁点巧合，就让他感到满足。
……
宁远侯府有两个藏书之地，一地是宁远侯的书房，另一地则是祠堂。
宁远侯的书房是重地，姜宓去不得。
祠堂却是她熟悉的场所，身份便利，来去通畅自如。
姜宓便在祠堂的侧间看书，读些经史子集。
兔走乌飞催昼夜，鸟啼花发是春日。
早春天气，三阳转运，日光和煦明媚，万物生辉。
院子里逞霜的梅花渐渐凋零，树根周围零星残留的几点春雪，很快又在春日阳光下消融。
一日又一日，陆怡宁便在房里待不住了。
这样的好天气，怎么能闷在府里呢！
陆怡宁冲进了祠堂，寻到姜宓后，二话不说就挽住了她的胳膊，说：
“嫂嫂，你整日里看这些书，就不觉得眼睛酸涩，身心乏累吗？”
姜宓刚准备说不累，就对上了陆怡宁可怜巴巴的眼睛。
她嘴边的话一滞，迟疑道：
“我…累吗？”
陆怡宁眼睛一亮，兴奋道：
“看来是累了！那我们出门踏春吧！”
她摇着姜宓的手臂，说：“自打你和兄长确定了各自要应试，就都闭门不出，这样下去可不行，会把人憋坏的。”
这次机会，是姜宓倾尽全力谋算来的，她万分重视，有心拒绝，却耐不住陆怡宁在她耳朵边碎碎念，喋喋不休。
既然没了清静，看不下去书，那不如出去走走。
见姜宓终于点头应允，陆怡宁神色振奋。
等出了门，姜宓才发现同行的还有陆长唯。
他穿着一身红色锦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形挺拔，眉目顾盼间全是少年人的恣意。
“嫂嫂。”
姜宓清浅一笑，微微颔首，便和陆怡宁坐进了马车。
陆长唯眼见着嫂嫂的身影被马车门遮挡，他才缓缓收回视线，一夹马腹，走在了前面。
京城外二里多远，有一处山谷，里面有溪流穿行而过，溪流两岸则是种着大小不一的桃树。
此时早春花发，桃花先于嫩芽吐蕊，整个山谷便像是蒙上了一层粉色的朦胧雾气，虽没有落英缤纷，却也美不胜收。
家家贵女，处处王孙，俱来游春赏玩。
寻了棵桃花开的略旺的树，随行的丫鬟小厮便开始拿出蒲团、铺垫以及茶水糕点等物布置。
姜宓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敏锐的察觉到周遭有人在看她，她侧眸看了看，竟是不远处的一群人。
一个个衣着不凡，身姿拔卓，身边伺候着一群丫鬟，应都是些王孙公子。
姜宓眉头微蹙，别过脸，暗道走得匆忙，竟忘记带帷帽了。
陆怡宁折了几枝桃花，欢快地跑到姜宓近前，“嫂嫂！刚才我看到一只野兔，己经让人去追了！等下我们吃烤兔肉！”
她笑得天真烂漫，这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感染力极强，一下就让姜宓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这时候的兔子应当有些瘦，不够，可不够给我们怡宁解馋的。”
陆怡宁被她打趣，一下红了脸，拉长了声音：“嫂嫂~~”
姜宓失笑。
而这时，一道软腻、妩媚的女子声音传来。
“怡宁，你今日也来踏春吗？”
陆怡宁转头，姜宓跟着侧眸，然后看到了盛世流光。
女子着一袭雍容华美的浅红色宫裳，云鬓上插满金钗步摇，却丝毫不显杂乱，很是雍容华贵。
巴掌大的脸蛋儿上在眉心描了花钿，妆容极尽精致妩媚，像是一朵怒放的牡丹，美眸顾盼间，艳光西射。
随着她缓步前行，环佩叮当之音响起。
女子注意到陆怡宁身边有人注视自己，便轻飘飘投过去一眼，视线和姜宓有一瞬间的交汇，而后各自移开了眼。
心里却都有些莫名的异样感觉。
这时只当是乍然见到一个容色与自己争锋的美人儿，天然感到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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