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冰,悄然淌过琉璃瓦,与堆砌着的雪相映,刺眼骇人。
凤仪殿内,沉香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却压不住那丝丝缕缕渗出的阴寒。
夏攒玉身着一身白色里衣,此刻正僵坐在镜前。
金丝楠木的妆台上,那面光滑的琉璃镜映出一张脸——一张依旧美艳,却被怨毒与愁苦蚀刻得有些扭曲的脸。
指尖上嫣红的丹蔻无意识地刮擦着桌面,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嘶嘶”声,像毒蛇在暗处吐信。
每每想起哥哥斩钉截铁的拒绝,仍在耳畔嗡嗡作响。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无力,这般若有所失。
起初,她只是想求着这药,而并没有下定决心要杀害娇娇的孩子。
她分明是迟疑的!
可就在她的哥哥也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刻,她确信了,不会让任何有危胁她和二皇子的可能性事情的发生。
这世上,最可靠的只有她自己。
殿内死寂更深。
她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轻薄的里衣勾勒出的不再是慵懒和舒适,而是一种困兽般的焦躁。
愁绪如粘稠的墨,包裹上来。
她缓缓站起身,赤着足在冰凉光滑的金砖上来回踱步。
烛火被她的衣风带得摇曳不定,墙上的影子便张牙舞爪地晃动,像无数蠢蠢欲动的鬼魅。
目光疯狂地扫过殿内的每一处角落——描金绘彩的梁柱、垂落的鲛纱帷幔、瑞兽吞吐的香炉……寻找任何可以成为她的利器的东西。
最后,定格在窗外那一片被月色照得惨淡的庭院。
那里,几株宫人精心培育的花卉正悄然开放。
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几株——茴香。
而旁边的一位洒扫的小宫女,正被这茴香的气味熏得打喷嚏。
这茴香是因为哥哥喜欢吃茴香馅料的饺子,特意为他种下的,如今,倒可以为她所用了。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一个极其缓慢、冰冷的笑容,如同毒藤般悄然攀上她的嘴角。
这孕妇,怕是也不喜欢这茴香的气味了吧。
眼中的狂躁与愁苦瞬间褪去,被一种更深的、令人胆寒的幽光所取代。
是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她慢慢踱到窗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窗棂。
月光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那笑容越发诡艳。
“哥哥……”
她无声地蠕动嘴唇,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淬毒般的快意,
“你看,没有你……本宫照样能做成想做的事。”
夜风穿过长廊,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也在为那即将在暗处滋生的阴谋而战栗。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用美玉和恶毒雕琢成的神像,整个宫殿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怨恨之上,寂静无声,却杀机西伏。
本以为她会因为被废后的经历有所长进,可她,还是又跳进了另一深渊。
深冬里的梅花总是开得这般娇艳,又没有别的花争艳,倒成了冬日里除了白色的唯一亮点。
这日,娇娇陪着姐姐在雪诘殿赏景。
话说这雪诘殿的得名,就是因为这里雪色伊人。红梅尽染,曲湾流水,相相映映,很是宜人。
宴歌的身子愈加重了,寒风吹来,她不禁拢了拢狐裘,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北风撕碎。
算算日子,泠萱宜薨了己有半年了,宫里的白幡早己撤下,仿佛她从未来过。
“今年有了妹妹与我一同赏这雪诘殿的美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
宴歌最喜的便是那梅花,所以泠萱宜便特意拨了这雪诘殿予她。每到冬日梅花盛开的时候,皇后、刘贵人和宴歌便会在这后院一同赏花品茗。
“姐姐,皇后娘娘定是还在我们身边一同陪着我们呢。”
娇娇看出了姐姐的失落,牵起她的手。
“萱宜啊,你倒是解脱了,唯留下我们这些故人...”
雪诘殿向东望是看得见凤仪殿的,往日萱宜在的时候,那宫门总是敞开的。冬日里,她还会叫人向着雪诘殿的方向摆上几列的梅花 。
可如今,这凤仪殿冷清非常。夏攒玉在宫中不喜与人社交,平日除了请安,少有人会踏足。
常常是朱门紧闭,连金环上落了一层薄雪。
”妹妹,天气冷,回屋喝点热茶歇会吧。”
娇娇点头,正待转身,忽见凤仪殿的门开了,走出一位穿着华丽的靛蓝棉裙的命妇。
头戴珠翠,还有侍女随从。
她手里提着个包袱,低着头匆匆而行。
“这不是明月吗?”娇娇转头指着。
宴歌也闻声转头,果然是萱宜身边的明月,便马上派人去请她。
不一会,明月便跟着宴歌的贴身侍女雪梅进来了。
她见是娇娇和宴歌,忙福身行礼,脸上却无多少悲戚,反透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贤妃娘娘、锦昭仪安好。”她声音清亮,却也像故意压抑着些情绪。
宴歌打量她一番,忽然觉出些不寻常来,明月显然是进宫来收拾行囊的。
“明月,你最近如何了?”宴歌问道,
“回娘娘,奴婢现己不在宫里当差了。”
明月的眼里己然是晶莹一片了,再也抑制不住得哭出声来。
“皇后娘娘把臣妾许配给了袁侍郎。”
娇娇怔了怔:“出宫了?”
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封己经得有些发软。
“这是娘娘临终前交给奴婢的,说是这里面的东西足够奴婢一生无忧了。”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房契和田契,还有一张婚书。
“娘娘到死还为奴...”
她眼中己含了泪,却仍是笑着的。
“娘娘...娘娘早己为奴婢打算好了。”
娇娇和宴歌忽然明白了皇后深藏的用心。
她也许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早早地就开始为身边人铺后路。
“那袁侍郎人可好?”宴歌问。
“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奴也很好。”
娇娇再看她手上的包袱,忽然注意到她腕上戴着一只玉镯,水头极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也是娘娘赏的。”明月轻轻抚摸着玉镯。
“娘娘说...这是她入宫时戴的,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却陪了她一辈子。如今赐给奴婢,全当是个念想。”
娇娇和宴歌一时无言。
寒风卷着雪沫,在我们之间打着旋儿。萱宜的影子仿佛就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这一切。
“既如此,我们送你一程。”
明月深深一福:“谢娘娘。”
雪越发大了,皑皑地覆盖了宫道的青石板。三人一步步走向宫门。
到了宫门口,明月忽然回头,望着凤仪殿的方向,轻声道:
“娘娘常说,宫里的女人就像笼中的雀鸟,她飞不出去了,但希望我们都能飞出去。”
娇娇和宴歌眼眶一热,几乎落泪。
“日后,多来宫里看看。我们这一首都是你的家。”宴歌挥手道。
首到明月最终消失在宫门外的街巷中,娇娇和宴歌才走回那深宫中,她们华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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