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江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过废弃码头区的铁锈和腐败水汽的味道。
蒋聿风伏在一处半塌的砖墙后，望远镜扫过预定区域，指尖冰凉，心却跳得沉稳有力。耳机里传来各小队就位的确认声，短促清晰。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耳麦，频道微微偏转，一个极轻微的、稳定的呼吸声从单独的加密频道里传来。那是余笙。她己经就位，在高处，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沉默，却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存在感。
他喉结微动，没有开口，只是将频道切回公共指挥。
“行动。”
命令简洁冰冷。
黑暗瞬间被枪火撕裂！爆豆般的枪声、呼喊声、奔跑的脚步声骤然炸响，打破了死寂。
蒋聿风如同猎豹般跃出，驳壳枪点准，压制着仓库方向敌人的火力。行动队员紧随其后，交叉掩护，突进迅猛。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甚至更顺利。潜伏的特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抵抗迅速瓦解。
就在蒋聿风即将突入仓库主门的瞬间——
“砰！！”
一声极其沉闷、不同于任何制式武器的巨大枪响，从远处黑暗中猛地炸开！声音来源极高！
几乎是同时，蒋聿风侧后方一个正举枪瞄准的队员应声倒地，肩胛骨瞬间被撕裂，鲜血喷涌！
“狙击手！！”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吼，“高处！九点钟方向！！”
所有人心头一凛！计划外的情况！对方竟然在更远的、他们侦查盲区布置了隐藏的狙击点！
“找掩护！！”蒋聿风暴喝，一把将受伤的队员拖到一堆废弃轮胎后面。子弹啾啾地打在轮胎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狙击步枪的子弹还在不断射来，精准、冷酷，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彻底打乱了进攻节奏。黑暗和高处优势让狙击手占据了绝对主动。
蒋聿风脸色铁青，试图寻找狙击手位置，却被密集的火力压得根本无法露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过一秒，任务失败和队员伤亡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就在这时，那个单独的加密频道里，传来余笙极其平静的声音，语速甚至没有加快：“科长，狙击点确认。旧水塔，顶端观测窗，单人。风速三级，偏移量修正零点二。”
蒋聿风心脏猛地一缩！那个位置极其刁钻，几乎不可能被常规火力覆盖！
“你能压制？”他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绷紧。
频道里沉默了一秒，只有平稳的呼吸声。然后，余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绝对自信：“可以。需要你吸引注意，三秒。”
“不行！”蒋聿风下意识反对，那太危险！
“最优解。”余笙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准备。”
蒋聿风咬紧后槽牙，额角青筋暴起。他知道她说得对，这是唯一破局的方法。一种混合着极度担忧和绝对信任的剧烈情绪冲刷着他。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公共频道嘶吼：“全体！火力掩护我！向右突击！吸引火力！”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掩体后翻滚而出，手中的驳壳枪朝着水塔方向疯狂倾泻子弹！
几乎在他暴露的同一瞬间——
“砰！！”
又一声截然不同的、更加清脆凌厉的枪响，从另一个更高的方向破空而来！声音尖锐，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
远处旧水塔顶端的观测窗，应声爆开一团细碎的火光！狙击步枪的射击戛然而止！
公共频道里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成功了？！
蒋聿风的心脏还在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猛地抬头看向余笙之前汇报的制高点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加密频道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闷哼，以及……肉体倒地的声音？
蒋聿风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余笙？！”他对着加密频道低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回答我！”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出事了！
“雷豹！清理战场！控制所有目标！活的！”他对着公共频道咆哮下令，声音嘶哑变形，“医疗组！跟上我！”
他完全不顾可能残留的威胁，像一头彻底失控的猛兽，朝着余笙所在的方位疯狂冲去！军靴踩过泥泞和碎砖，发出凌乱急促的声响。
脑子里全是她最后那声压抑的闷哼，和她可能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关于她性别的猜测，在此刻化作了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理智！
他不能让她有事！绝不能！
一路狂奔，撞开锈蚀的铁门，沿着狭窄冰冷的钢铁楼梯疯狂向上攀爬！脚步声在空旷的水塔内部发出巨大的回响，撞击着他焦灼欲裂的心脏！
终于冲上天台平台——
冰冷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余笙半跪在平台边缘的掩体后，狙击步枪还架在原地，枪口微烫。她一手捂着右肩锁骨下方，深色的制服布料被洇湿了一大片，颜色深得发黑。鲜血正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的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得吓人，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却依旧清醒锐利，正死死盯着远处己然沉寂的水塔方向。
听到他狂奔而来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过头。
西目相对。
蒋聿风猛地停住脚步，剧烈地喘息着，胸腔火烧火燎。他看着她还活着，还能动，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才重新疯狂地搏动起来，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后怕。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流血的肩膀，瞳孔紧缩，所有的冷静、自持、伪装，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他几步冲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他的手几乎是失控地伸向她捂着的伤口，想要确认她的伤势，动作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显得笨拙又急切。
余笙在他碰到之前，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她因动作牵扯到伤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声音却依旧竭力保持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安抚：“贯穿伤，没伤到动脉和骨头。死不了。”
她试图站起身，证明自己无事，却因为失血和疼痛，身体晃了一下。
蒋聿风想也不想，一把扶住她的手臂。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臂的纤细和冰冷，以及那无法掩饰的、细微的颤抖。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猜测，在这一触之下，彻底得到了残酷的证实。
扶着她手臂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他的指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她制服下，某种柔软的、绝不属于男性的束缚物的轮廓……
蒋聿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震惊、后怕、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疼，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他死死盯着她苍白却依旧平静的脸，眼眶瞬间通红，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法宣泄的痛苦和愤怒：
“余笙！你……你他妈的……你骗得我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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