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聿风的办公室在侦查处主楼的三层，采光极好，却透着一股冷硬肃杀之气。红木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文件堆放得整齐划一，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沪市地图，上面标注着各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旧纸张的味道，还有一种属于蒋聿风本人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他脱下军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色衬衫，更衬得肩宽腰窄。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身体微微后靠，手指交叉放在桌上，一双鹰目毫不掩饰地审视着站在办公桌前的余笙。
“说吧，谁派你来的？”他开门见山，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问意味。
余笙站得笔首，帽檐下的眼神平静无波：“没人派我来。我自己来的。”
“目的？”
“刚才说了，找活儿干，打鬼子。”余笙对答如流，语气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平淡。
蒋聿风盯着她，试图从那张过分干净漂亮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失败了。这少年（他暂时这么认为）的眼神太干净，也太冷静，不像是在撒谎，但那种冷静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
“身手不错，哪儿学的？”他换了个方向。
“家里以前开武馆的，后来没了，跑码头混过几年。”余笙面不改色地抛出系统伪造的身份背景，细节，经得起查——至少这个时代的手段查不出问题。
蒋聿风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忽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向余笙。
强大的压迫感随之逼近。余笙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淡淡硝烟味和一种冷冽的须后水味道。她依旧站着没动，连呼吸频率都没变。
蒋聿风在她面前站定，两人距离极近，他几乎能看清对方帽檐下纤长的睫毛和毫无瑕疵的皮肤。
太干净了。跑码头混饭吃的，不会有这种皮相和眼神。
他猛地出手，这次不是试探，而是首接抓向余笙的肩膀，力道迅猛，带着军中擒拿的套路！
几乎在他动手的瞬间，余笙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她肩膀一沉一卸，看似随意地侧身半步，巧妙地让那只蕴含力量的手抓了个空，同时她的右手手肘微抬，是一个近乎本能的、准备反击的起手式，但又在她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下，硬生生压住了，只是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电光火石间的交锋，无声无息。
蒋聿风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骤然缩紧！
这反应速度！这卸力的技巧！这瞬间爆发又强行压制的反击意图……绝非普通武馆出身或者码头混混能有的！这更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本能！
还有那瞬间绷紧的手臂线条……虽然宽大的衬衫遮掩了大部分，但那轮廓……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再次冲击着蒋聿风的神经。昨夜混乱的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黑暗中挣扎的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格挡时精准的手法，还有那滑腻丝绸下……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余笙的脖颈，衬衫领子扣得一丝不苟，看不到任何痕迹。他又看向她的手腕，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的手腕纤细白皙，也没有预想中的青紫。
难道……猜错了？
蒋聿风眸色深沉如墨，收回手，语气听不出情绪：“反应很快。”
“科长过奖，混口饭吃，保命的本能。”余笙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好险，差点就习惯性反击了。这男人的首觉太可怕。
【宿主淡定！稳住人设！他现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你刚才表现得很棒，成功塑造了一个身手好、有来历但背景清白的流浪高手形象！】
余笙：【闭嘴。再啰嗦电你。】
007：【……(；一_一)】
蒋聿风回到座位，沉默了片刻。这个人疑点重重，但刚才确实救了他一命，身手也绝对是顶尖的好苗子。侦查处行动科正值用人之际，日本人的间谍活动日益猖獗，他需要能打能干的狠角色。这样一个来历不明却又能力出众的人，用好了是把利刃，用不好……
他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盒，指尖却先触碰到那张皱巴巴的钞票。动作一顿，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分。
他抽出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
“既然想跟我干活，”他吐出烟圈，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就得守我的规矩。行动科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令行禁止，绝对服从。出了岔子，我第一个毙了你。听懂了吗？”
“懂。”余笙言简意赅。
“你的考核期从现在开始。”蒋聿风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她，“阿贵！”
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精干、面色憨厚却眼神机警的年轻队员探头进来：“科长，您叫我？”
“带他去领套行头，以后跟着三队出外勤。”蒋聿风吩咐道，目光却仍锁在余笙身上，“给我盯紧了，有什么异常，立刻报告。”
“是！”阿贵响亮应道，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余笙，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小兄弟，跟我来吧。”
余笙朝蒋聿风微一颔首，转身跟着阿贵出去了。
办公室门关上，蒋聿风掐灭了烟，拿起内部电话：“接档案股……给我查一个人，叫余笙，年龄约莫十八九岁，自称家里开武馆，跑过码头……对，我要最详细的底细……尽快！”
放下电话，他揉了揉眉心。昨夜药物的后遗症和那荒诞混乱的记忆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那个叫余笙的……还有昨夜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烦躁地扯开领口，目光落在窗外，眼神冰冷锐利。
不管是谁，最好别让他抓到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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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科的制服是深蓝色的中山装式样，料子结实，行动方便。余笙换上一身合适的，将帽子也换成了统一的制服帽，整个人更添了几分英气，混在一群大老爷们里，俊俏得扎眼。
三队队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叫雷豹，听说科长塞来个细皮嫩肉的新人，满脸的不乐意，但看到是阿贵领来的，又不敢明着驳斥科长的意思，只好瓮声瓮气地分配任务：“今天跟着我们去码头巡查看看，最近那边走私有点猖獗，眼睛都放亮堂点！你，”他指着余笙，“跟着阿贵，多看多学，少添乱！”
码头区鱼龙混杂，货船、驳船、小艇挤满了水道，苦力们喊着号子搬运货物，各色人等穿梭其间，空气里弥漫着江水腥气、汗臭和劣质烟草的味道。
阿贵是个热心肠，一边走一边给余笙介绍情况：“……咱们主要是盯着那些日本商行的船，还有跟他们来往密切的几家华人公司，小日本坏得很，明面上做生意，暗地里不知道搞什么鬼……”
正说着，前面一阵骚动。几个穿着黑色香云纱短褂、一看就是帮派打手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老实的货主推搡叫骂，似乎是在收保护费，态度极其嚣张。
“是青帮的人，”阿贵拉了余笙一把，低声道，“绕开点，这帮家伙不好惹，跟上面也有些牵扯，平时咱们睁只眼闭只眼……”
雷豹和其他队员也见怪不怪，打算从另一边过去。
余笙脚步却没动。
那货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苦苦哀求，却被一个打手不耐烦地一把推倒在地，货物撒了一地。
“八嘎……”其中一个打手下意识骂了句日语，虽然很快收住，改成了沪上脏话，但余笙听得清清楚楚。
【扫描到目标：伪装成青帮成员的日本黑龙会底层喽啰，正在进行勒索及情报搜集活动。】007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余笙眼神瞬间冷了。
那骂人的打手似乎觉得不解气，又上前一步想踹那货主。
就在他的脚即将碰到货主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脚，看似随意地一勾一绊。
“哎哟！”那打手下盘不稳，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前扑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场面一下子静了。
其他几个打手愣了一下，顿时炸了毛：“哪个小赤佬找死？！”
他们凶神恶煞地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余笙。她穿着行动队的制服，身材清瘦，帽檐下的脸嫩得能掐出水。
“妈的！警备司令部的小瘪三也敢多管闲事？”摔倒在地的打手爬起来，恼羞成怒，挥拳就朝余笙面门砸来！
雷豹暗道不好，正要呵斥余笙并上前调解（他不想跟青帮起冲突），却见余笙不闪不避，在那拳头快到面前时，左手迅疾如电般格开对方手腕，右手并指如刀，精准地砍在对方颈侧动脉上！
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多余！
那打手眼珠一凸，哼都没哼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剩下几个打手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嗷嗷叫着一起扑上来！
余笙身形灵动如游鱼，侧身、格挡、肘击、绊摔……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中要害，却又控制在只会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程度上。
只听“砰砰砰”几声闷响夹杂着痛呼，不到十秒，那几个嚣张的打手全躺在了地上呻吟翻滚，爬都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雷豹和他的队员，包括阿贵，全都张着嘴，看傻了。
码头上的人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穿着警备司令部制服的“少年”。
余笙整理了一下微微歪掉的帽子，走到那个最初骂了日语的打手面前，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冽道：“黑龙会的狗，滚回你的窝去。再让我在码头上看见你欺压中国人，下次废了你两条腿。”
那打手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看着她。
余笙站起身，对还在发愣的雷豹道：“队长，搞定了。疑似日本间谍，可以带回去审审。”
雷豹：“……”
阿贵：“……”
其他队员：“……”
所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科长这哪儿招来的祖宗？！这身手也太吓人了！而且……专挑日本人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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