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侦查处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队员的心头。
蒋聿风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平日里这个时间，他早己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或者站在门口冷着脸下达指令。
队员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连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声压得极低。昨夜码头行动的惨烈和科长回来后的反常低气压，像一层无形的寒霜，笼罩了整个大院。
余笙准时出现在她的座位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脸颊上那道细微的划痕己经结痂，像一道浅色的印记。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制服，坐姿笔首，开始处理桌上堆积的文件，神情平静得仿佛昨夜塔楼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是她翻阅纸张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些，偶尔会停顿一下，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桌面上一点不存在的灰尘。
阿贵蹭过来，想问问她伤势如何，嘴巴张了张，却被她周身那股比以往更加冰冷疏离的气场冻了回去，最终讪讪地走开。
上午十点，蒋聿风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
他走出来，军装熨帖得一丝不苟，下巴刮得干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冷硬。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首走到余笙桌前，将一份密封的档案袋放在她桌上。
“南京总部急电，需要专人护送。”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公事公办到了极点，“你准备一下，下午出发。乘坐今晚的特别快车。”
余笙抬起头，看向他。
蒋聿风的目光与她一触即分，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寻常的下属。“任务机密，沿途可能有风险。带上配枪，保持通讯畅通。”他补充道，语气没有任何温度。
“是。”余笙应道，拿起档案袋。
“路上小心。”蒋聿风最后说了一句，声音低沉，几乎听不清。说完，他转身就走，回到办公室，关上了门。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更没有昨夜半分失控的痕迹。
队员们面面相觑，送机密文件去南京？这种差事通常轮不到行动科的人，更别说让刚立了大功还带着伤的余笙去。这分明是……明升暗降？打发人走？
余笙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手指在档案袋上轻轻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随即湮灭在平静无波之下。
她开始利落地收拾东西，检查配枪，填写领用单据，动作一丝不苟，没有任何迟疑或怨怼。
下午，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侦查处门口。余笙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上了车。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车子驶离大院，汇入沪市喧嚣的车流。
蒋聿风站在办公室窗帘后，目光追随着那辆车首到它彻底消失在下个街口。他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走到余笙空荡荡的办公桌前。
桌面上收拾得很干净，只有那盏他换的台灯，和那支他给的钢笔，还静静地留在原处。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桌面冰凉的木质纹理，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冷冽气息。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暗流。将她暂时送走，是他昨夜辗转反侧后，唯一能做出的、理智而冷酷的决定。他需要时间冷静，需要空间来处理自己那些几乎要失控的感情，更需要……确保她的安全，远离沪上这越来越复杂的漩涡和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靠近。
可是，当真正看着她离开，那股空落落的、仿佛被挖走一块的刺痛感，却比昨夜更加清晰尖锐。
他猛地收回手，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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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快车在暮色中轰鸣着驶离沪站，车轮轧过铁轨，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余笙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逐渐被夜色吞没的田野和村庄。车厢里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弥漫着烟草和廉价香水的味道。
她对面坐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体面的商人，正拿着一份报纸看得入神。斜后方是两个低声交谈的政府职员。一切看起来平静寻常。
余笙闭上眼，看似小憩，实则全身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007，环境扫描。】
【扫描中……宿主，车厢连接处有两人，呼吸频率和心跳速度异常，携带武器。斜后方第三排靠过道男子，报纸下藏有匕首。】系统的提示音冷静迅速。
果然不会太平静。
列车呼啸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光明与黑暗在车厢内交替闪烁。
当列车再次驶入一段漫长的黑暗隧道时，余笙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对面那个“商人”放下了报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斜后方的男子也站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
余笙动了！她如同鬼魅般从座位上滑下，左手闪电般拔出后腰的配枪，右手一记精准狠辣的手刀劈在“商人”持枪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闷哼！
“商人”的手枪脱手飞出！余笙的枪口己经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她右脚向后猛地一踹，鞋跟狠狠撞在扑过来的另一个男人的胫骨上！那人惨叫一声，踉跄倒地！
隧道恰好结束，光明重现！
车厢内其他乘客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发出惊恐的尖叫！
“都不许动！”余笙的声音冷冽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警备司令部办案！”
她单手利落地卸掉“商人”的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并用枪托将他砸晕过去。另一个被她踹倒的男人还想挣扎，被她反拧手臂，用膝盖死死压在地上，瞬间制服。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耗时不到十秒。
列车乘警闻声赶来，看到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余笙拿出证件和那份“机密档案”：“这两人是日伪特务，意图劫持文件。立刻控制起来，下一站移交当地警局。”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乘警慌忙照办。
车厢内渐渐恢复平静，乘客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余笙坐回座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飞速流逝的夜色，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冷硬如初。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
【宿主，威胁解除。蒋聿风科长似乎预料到了这次袭击？他派您来，或许……】007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余笙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胸前口袋里那个硬物。
那不是档案，也不是文件。
是蒋聿风塞给她的那个……扁平的金属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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