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日本领事馆所在的西区，与沪市其他地方的喧嚣破败仿佛是两个世界。哥特式的建筑尖顶在夜色中显得森冷，铁艺大门内，花园修剪得一丝不苟，穿着和服与西装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低声谈笑，空气里漂浮着香水、清酒和一种虚伪的和平气息。
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领事馆门口。车门打开，蒋聿风率先下车。他换上了一身熨帖的黑色燕尾服，衬得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松。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的额头和冷峻的眉眼，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禁欲系气场，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
他略一侧身，看向车内。
余笙跟着下车。系统出品的西装果然合身至极，剪裁精良的黑色三件套完美勾勒出她清瘦却不显孱弱的身形。领结打得一丝不苟，皮鞋锃亮。她刻意调整了走姿和仪态，肩膀打开，下颌微收，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活脱脱一个沉默寡言、略显青涩却教养极佳的贵族小少爷。
只是帽檐压下，遮住了过于精致的眉眼，让人更多注意到她周身那股沉静冷淡的气度。
蒋聿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拾掇起来确实人模狗样，这副打扮，倒是将那身骇人的杀气遮掩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干净的少年感。
但他心底那点怀疑却更深了。这种融入环境的伪装能力，可不是跑码头能练出来的。
“跟紧我，少说话，多看。”蒋聿风低声吩咐，语气依旧是上司对下属的命令口吻。
“是。”余笙应道，声音压得偏低。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领事馆大厅。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衣香鬓影。日本军官、政府官员、洋行买办、亲日商人……各色人物汇聚于此，言笑晏晏，背后却是暗流涌动。
蒋聿风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他地位特殊，态度暧昧，是各方都想拉拢或试探的对象。很快就有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官员笑着迎上来。
“蒋科长，大驾光临，不胜荣幸！”为首的是领事馆武官松本少佐，中文流利，笑容热情，眼底却藏着精明的算计。
“松本少佐。”蒋聿风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冷淡疏离。
余笙安静地跟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垂着眼，看似拘谨，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007，环境扫描，人员标记。】
【好哒宿主！(^o^)/~ 开始扫描……标记目标：松本少佐，日本陆军情报部门……左侧穿深蓝和服的是三井洋行代表，实际负责物资走私……右后方那个秃顶是市府经济顾问，己被日方收买……】系统迅速将扫描结果与数据库匹配，在余笙视野中形成只有她能看见的隐形标记。
松本的目光落到余笙身上，带着探究：“这位是？”
“我的新任副官，姓余。”蒋聿风言简意赅，没有多介绍的意思。
余笙依着刚加载的民国礼仪，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却透着一股冷感，并不热络。
松本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而与蒋聿风寒暄起来，话语间不时试探着警备司令部近期的动向和蒋聿风对某些“合作”的态度。
蒋聿风游刃有余地周旋着，话没说死，却也没给出任何实质承诺。
余笙安静地站着，像一尊漂亮的背景板，却将他们的每一句对话，以及周围细微的动静都收入耳中。她注意到有个侍应生打扮的人，目光几次状若无意地扫过蒋聿风，手指在托盘下有规律地轻点。
【宿主，注意那个侍应生，他在用简易密码向二楼露台方向传递信息。】007提醒。
余笙眼神微动，视线极其隐晦地循着侍应生目光的方向瞥去。二楼雕花栏杆旁，一个穿着香槟色西式礼服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正倚栏而立，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似慵懒地望着楼下，实则注意力明显在蒋聿风这边。
【目标锁定：苏婉清，沪上名媛，苏氏商贸行大小姐，表面亲日，实为军统潜伏人员，代号‘夜莺’。正在执行对蒋聿风的评估接触任务。】
军统的人？余笙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挑。这酒会果然热闹。
这时，一个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日本商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似乎想跟松本打招呼，脚下却一个趔趄，满杯的红酒首首地就朝蒋聿风身上泼去！
事发突然，蒋聿风正与松本说话，似乎并未留意。
就在酒液即将泼洒到他昂贵的燕尾服上时，站在他侧后方的余笙动了。她仿佛只是无意间侧身一步，恰好用自己半边身子挡在了蒋聿风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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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抱歉！实在抱歉！”那日本商人醉眼朦胧地道歉，语气却没什么诚意。
蒋聿风眉头瞬间蹙紧，看向余笙。
松本也愣了一下，随即打圆场：“池田君，你太失礼了！余副官，你没事吧？”
余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出随身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身上的酒渍，声音平静无波：“没关系。”
她抬眸，目光极淡地扫过那个叫池田的商人，眼神深处一丝冷冽掠过。那商人接触到她的目光，醉意似乎都醒了两分，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蒋聿风看着余笙被打湿的西装和衬衫，又看看她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心头莫名窜起一丝烦躁。他冷眼扫向池田：“池田先生，下次走路看路。”
池田被他看得一哆嗦，酒彻底醒了，连连鞠躬。
“失陪一下。”蒋聿风对松本说了一句，便对余笙示意，“去处理一下。”
他带着余笙穿过人群，走向一楼的休息室方向。
休息室门口有侍应生，蒋聿风吩咐去取些清水和干净毛巾来。
休息室内暂时无人。蒋聿风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空间不大，布置得倒很雅致。
“把外套脱了。”蒋聿风命令道，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余笙没说什么，依言脱下被酒浸透的西装外套，里面白色的衬衫也湿了一大片，紧贴在皮肤上，隐约勾勒出……平坦的胸膛和流畅的背部线条。
蒋聿风的目光在她后背停顿了一瞬。那线条利落干净，透着一种柔韧的力量感，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底那点荒谬的猜测再次动摇。
余笙背对着他，用湿毛巾擦拭着衬衫上的酒渍，动作不慌不忙。
【宿主，他还在观察你。】
余笙：【嗯。让他看。】她对自己的伪装极有信心，末世的高科技伪装凝胶能模拟出完美的男性肌体线条，别说隔着衣服，就是上手摸，也摸不出破绽。
蒋聿风看着她冷静处理污渍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低沉：“刚才，为什么挡过来？”
余笙擦拭的动作不停，头也没回，语气理所当然：“职责所在。保护长官，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
这个回答无可挑剔，符合她“副官”的身份和之前表现出来的冷静性格。
蒋聿风沉默了片刻。理智告诉他这个回答没问题，但首觉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那种毫不犹豫、甚至像是本能般的遮挡……
他鬼使神差地又往前迈了一步，靠近余笙背后。休息室空间狭小，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他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极淡的、被红酒味掩盖的冷冽气息。
“只是职责？”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别的什么。
余笙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她能感觉到身后逼近的体温和压迫感。这男人……到底在怀疑什么？
她缓缓转过身，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清澈而平静，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冷意：“科长认为呢？”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蒋聿风垂眸看着她。灯光下，对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被酒打湿的衬衫领口贴着纤细的脖颈，喉结……小巧而清晰。
他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下颌线绷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科长，毛巾和清水来了。”是阿贵的声音，他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蒋聿风像是骤然回神，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进来。”
阿贵端着东西进来，看到余笙身上的狼藉，哎哟一声：“余笙兄弟，你这……快擦擦！”
余笙接过毛巾，淡淡道：“谢谢。”
蒋聿风转过身，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眉头紧锁。刚才那一瞬间，他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会觉得……
他烦躁地捏了捏指尖。
必须尽快查清这个余笙的底细！
而余笙，一边擦拭着酒渍，一边在脑内对系统说：【007，记录一下，蒋聿风，疑似有多动症和过度靠近下属的坏习惯。建议保持安全距离。】
007：【……宿主，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对你比较好奇？(⊙?⊙)】
余笙：【不可能。他看起来脑子就不太好，记性差还疑神疑鬼。】
007：【……】行吧，宿主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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