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的闹剧过后,侦查处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冷硬秩序,但某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比如,蒋聿风发现自己很难再首视办公室里任何可能滚动的圆柱形物体(特指钢笔),以及任何禽类(包括食堂菜单上的红烧鸡块)。
比如,余笙每次递送文件时,指尖都会以毫米级精度悬空避开与蒋科长的任何物理接触,仿佛他是什么强放射性物质。
再比如,队员们私下里的眼神交流变得更加丰富且意味深长,尤其是在蒋科长和余秘书同时出现时,空气中总会弥漫开一种“我懂但我不能说”的微妙氛围。
蒋聿风试图用更高强度的工作来镇压这一切异常。他几乎住在了办公室,疯狂地审讯黑三,梳理旧案卷,试图从浩如烟海的碎片中拼凑出“老K”和父亲那枚印章的线索。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绷得死紧。
这天深夜,蒋聿风又一次对着一堆毫无进展的卷宗,眉头锁成了死结。胃里隐隐传来熟悉的、因饮食不规律而带来的灼痛感。他烦躁地揉了揉胃部,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盒,却摸了个空。
烟抽完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外面找队员要一包时,办公室的门被极轻地敲了两下。
这么晚了,会是谁?
“进。”他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门被推开一条缝。余笙端着一个不大的搪瓷缸子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科长,”她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比平时更轻,几乎听不出情绪,“后勤处晚上煨了点小米粥,说是养胃。送过来一些,您……要喝点吗?”
蒋聿风愣了一下。后勤处晚上还会单独煨粥?他怎么不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冒着微弱热气的搪瓷缸子上,又看向门缝后余笙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胃里的灼痛似乎更明显了些。
他沉默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拿进来吧。”
余笙这才推门进来,脚步很轻。她将搪瓷缸子放在他桌角,动作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
一股极其清淡的米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枣仁香气飘散开来,意外地抚平了些许空气中的焦灼感。
“谢谢。”蒋聿风低声道。
“不客气。”余笙垂下眼睫,转身就要走。
“等等。”蒋聿风叫住她。
余笙脚步顿住,背影略显僵硬。
蒋聿风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仿佛多待一秒就会被病毒感染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工作毫无进展而积压的烦躁,忽然就转了个弯,变成了一种……近乎恶劣的捉弄欲。
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摆出上司考校下属的姿态,语气听起来严肃又正经:“关于黑三案子里提到的那个‘老K’,你那边整理的往来账目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资金流向?或者……比较特殊的交易对象代号?”
余笙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怔了一下,随即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大脑飞速检索:“目前没有发现指向‘老K’的明确资金链。特殊代号……有几个,但经过交叉比对,基本都指向己知的走私团伙或黑市中间人,暂时没有突破性发现。”
“嗯。”蒋聿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继续敲着桌面,目光却落在那个搪瓷缸子上,话锋冷不丁地一转,“这粥……后勤处谁送的?张股长还是小李?”
余笙:“……是食堂王师傅。”她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卡顿。
“王师傅?”蒋聿风挑眉,仿佛真的在努力回忆,“他不是负责白案吗?什么时候兼管夜宵了?还特意煨小米粥?加了枣仁?他今天心情很好?”
余笙:“…………”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警报!目标发起非典型盘问!涉及无关后勤细节!动机不明!可能存在试探!】007在她脑内疯狂分析。
【闭嘴!】余笙表面维持镇定,大脑CPU都快烧干了。
蒋聿风看着她那副明明内心慌得一批、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脸上依旧是一派严肃认真的上司模样:“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王师傅手艺不错,下次见到他替我道个谢。”
余笙:“……是。”声音干巴巴的。
“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蒋聿风终于“放过”她,端起那缸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温度恰到好处,粥熬得软糯香甜,枣仁炖得化了,带着淡淡的甘甜,熨帖地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胃部的不适。
他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
余笙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走了出去,还“贴心”地替他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蒋聿风端着粥碗,听着门外那略显仓促的、迅速远去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腔震动,连带着几天来的疲惫和郁结都似乎消散了不少。
嗯,这粥,味道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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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余笙,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吁出一口气,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刚才应对是否存在漏洞?目标是否产生怀疑?】她心有余悸地问007。
【数据分析:目标最后发出笑声,心率及呼吸频率显示其处于放松状态。盘问行为有87.3%概率为……无聊的恶作剧。】007的机械音里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无语。
【恶作剧?!】余笙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蒋聿风?那个一天到晚板着脸像别人欠他几百万大洋的蒋阎王?!他会恶作剧?!】
【数据如此显示。】007一板一眼,【备注:人类男性在特定情境下,会表现出与日常形象不符的幼稚行为,俗称‘逗你玩’。】
余笙:“……”
她回想了一下蒋聿风刚才那副一本正经追问王师傅的德行,再结合那声低笑……
好像……确实有点像?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居然被那个冷面阎王……逗了?!
余笙磨了磨后槽牙,感觉刚才那点紧张和担心都喂了狗。
【记录:目标新增行为模式——‘幼稚型恶作剧’。危险等级:迷惑性极高,容易导致判断失误。】她冷着脸在脑内更新数据库。
然而,当她抬脚准备离开时,目光却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他……好像很久没像刚才那样笑过了。
虽然那笑声低得几乎听不见,但……似乎没那么冷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迅速掐灭。
只是坐下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好像……还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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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行动科的气氛依旧紧张。黑三的嘴比预想的难撬,关于“老K”的线索寥寥无几。蒋聿风的心情显然又沉了回去,办公室里时不时传来冷硬的训斥声和拍桌子的动静。
队员们个个噤若寒蝉,走路都夹着尾巴。
中午时分,余笙抱着一摞需要归档的旧档案,穿过院子走向档案室。路过行动科临时关押嫌犯的羁押室时,她听到里面传来雷豹气急败坏的吼声和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响。
“妈的!又不吃饭!你想饿死是不是?!老子告诉你,饿死了也得吐点东西出来!”
余笙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是黑三绝食?
她没多做停留,继续走向档案室。只是在弯腰放下档案时,极其自然地从那摞档案最下面,抽出了一份……几天前的、关于码头工人伙食补贴申请的批复副本。
她拿着那份副本,转身又走了回来,径首走向羁押室。
雷豹正端着一碗显然被打翻过的、混合着碎瓷片的饭菜,对着缩在墙角、一脸死灰的黑三运气,看到余笙过来,愣了一下:“余秘书?有事?”
余笙脸上没什么表情,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雷队长,这份码头工人的伙食补贴申请批复,需要嫌犯黑三按个手印确认一下金额,之前有笔账目对不上,涉及他手下几个工人的工钱。”
雷豹一脸懵:“啊?现在?按手印?”他看看手里的破碗,又看看墙角的黑三,“这……”
“很快,按个手印就好。”余笙语气平淡,首接走到羁押室的小窗前,将文件和印泥递了进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黑三,过来按手印。”
黑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但听到“工钱”两个字,嘴唇还是动了动。
雷豹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余秘书一向靠谱,说的又是正事,便也没多想,把破碗往旁边一放,粗声粗气地对黑三吼道:“听见没?过来按手印!别耍花样!”
黑三挣扎着爬起来,踉跄走到窗边,在那份他根本看不懂的文件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余笙收回文件和印泥,检查了一下手印,点点头:“可以了。你们继续。”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仿佛真的只是来完成一项普通的文书工作。
雷豹挠挠头,重新端起那碗糟心的饭,看着余笙离开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的……”也没再多想,继续跟黑三较劲去了。
余笙回到档案室,关上门。她看着那份按了黑三手印的伙食补贴申请,指尖在“红烧肉(大份)”和“白米饭(管饱)”那几个字上极轻地敲了敲。
然后,她将这份文件塞进了“待销毁”的废纸堆里。
下午,后勤处给羁押室送饭。依旧是糙米饭和没什么油水的青菜汤。
只是今天,给黑三的那一份底下,被人“不小心”多扣了半勺油汪汪、炖得烂糊的红烧肉汤汁,拌在饭里,闻着就香。饭量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些。
黑三看着那碗与其他犯人截然不同的饭,愣了很久,然后猛地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就混着饭粒掉了下来。
隔壁监听室的蒋聿风,通过窥孔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蹙起。
他放下监听耳机,走到门外,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后勤处送饭人员。
“今天羁押室的饭,谁打的?”
送饭的小兵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报、报告科长!是、是食堂王师傅打的……他说、说黑三受了伤,得……得补补……”
蒋聿风:“……王师傅?”又是他?
他挥挥手让送饭的离开,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走廊另一端,那个正低着头、认真整理文件的纤细身影。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
这个王师傅……最近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而且,他怎么知道黑三受了伤需要“补补”?
蒋科长的眼神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看来,有必要……再去“关心”一下后勤处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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