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聿风对后勤处王师傅的“过度关怀”产生了一丝疑虑。这丝疑虑像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作为特工的本能。但他手头关于“老K”和父亲印章的线索依旧一团乱麻，暂时分不出太多精力去深究一碗粥或一勺肉汤的来源。
他只是下意识地，加强了对内部流程的监控，尤其是物资采购和配送环节。几个命令下去，侦查处本就严谨的规章变得更加滴水不漏，流程记录要求事无巨细。
这可就苦了下面具体办事的人。
这天下午，行动科几个队员出外勤回来，饥肠辘辘地冲到食堂，却被告知新规要求，所有外勤人员用餐必须登记具体时间、事由、并需首属上级签字确认，否则不予发放餐食。
队员们傻眼了。雷豹骂骂咧咧地掏出钢笔，一边给手下们签字一边抱怨：“吃个饭比抓个日谍还麻烦！科长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余笙正好来食堂替蒋聿风取一份加班简餐（现在连科长吃饭也得走流程了），听到雷豹的抱怨，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打好饭，走到登记处。负责登记的小干事一看是她，立刻堆起笑脸：“余秘书，给科长打饭啊？签个字就行。”
余笙拿起笔，目光扫过那厚厚一叠登记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雷豹等人听到：“流程严谨是好事。免得有些人，借职务之便，假公济私。”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食堂操作间的方向，然后低下头，一丝不苟地在登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力透纸背。
小干事和旁边的队员们都愣住了，下意识地跟着她的目光看向操作间。假公济私？说谁？王师傅？
雷豹挠挠头，一脸懵：“余秘书，你这话啥意思？王师傅他……”
余笙己经签好字，端起餐盘，语气恢复一贯的平淡：“没什么，例行提醒。规矩立了，就要遵守。”说完，她端着餐盘，目不斜视地走了。
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疯狂脑补的队员。
“假公济私？王师傅干啥了？”
“难道……他偷偷给相好多打菜了？”
“不能吧？我看他挺老实的啊……”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风言风语像长了翅膀，迅速在侦查处内部传开。等传到蒋聿风耳朵里时，己经变成了“后勤处王师傅利用职务之便，长期偷盗食堂物资，可能还与外部黑市有勾结”。
蒋聿风听着雷豹义愤填膺（又带着点看好戏）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他本意只是加强管理，怎么扯出偷盗物资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他挥挥手让雷豹出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是余笙先提起的“假公济私”？她看到什么了？还是……她故意的？
想到那天她递粥时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镇定模样，再结合眼下这离谱的流言……蒋聿风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这个女人……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加强管控的……不满？还是某种更隐晦的……互动？
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
余笙发现，蒋科长来后勤处“视察工作”的频率明显增高了。
而且，专挑饭点来。
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远远看着，或者听汇报，而是会亲自走到操作间，状似随意地翻看采购记录，检查食材库存，甚至……会站在一旁，看王师傅炒菜。
王师傅被科长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搞得压力山大，抡大勺的手都在抖，炒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队员们怨声载道。
蒋聿风却仿佛毫无所觉。他身姿笔挺地站在烟火气十足的食堂操作间里，一身冷硬军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扫过每一个角落。
偶尔，他的目光会状似无意地落在过来打饭的余笙身上。
余笙则全程保持目不斜视，表情专业得像是在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打饭、签字、离开，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但蒋聿风还是捕捉到了。
在她接过王师傅递过来的、特意多舀了一勺红烧肉的餐盒时，她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在她转身离开时，那比平时稍微快了零点零一秒的步伐。
还有……她耳根那抹每次在他目光扫过时，就会悄然泛起的、极淡的粉红。
蒋聿风端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看来“视察”效果显著。
这天，余笙照例来给蒋聿风送下午需要批阅的文件。她推开办公室门，发现蒋聿风没像往常一样伏案工作，而是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望远镜？正对着楼下后勤处仓库的方向看着什么。
余笙：“……”科长这又是什么新癖好？
她轻咳一声：“科长，文件放您桌上了。”
蒋聿风转过身，放下望远镜，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一丝探讨工作的认真：“余秘书，你来得正好。我观察了一下，后勤处仓库的物资进出流程，似乎还有优化空间。比如卸货区的监控死角，以及领用登记与实际消耗的核验周期……”
他开始长篇大论，从仓库管理谈到物流效率，再到廉政风险防控，语气严肃，逻辑缜密。
余笙一开始还认真听着，以为他真的发现了什么管理漏洞。但听着听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男人……绕来绕去，核心思想就一个：后勤处，特别是食堂仓库，必须严加看管！最好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得登记备案！
而且，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首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专注的审视，仿佛在观察她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余笙忽然福至心灵。
他根本不是在意什么流程优化！
他是在这跟她玩“猫捉老鼠”呢！
而且玩得还挺投入！
一种荒谬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冷面阎王较起真来，是这种画风？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再抬起头时，脸上是一派虚心受教的认真：“科长说得对，流程确实需要进一步完善。特别是食材溯源环节，我认为可以增加一道‘厨师试吃确认’流程，确保食材安全，防止……有人从中动手脚。”
她说到“动手脚”三个字时，语气微微加重，目光“无意”地扫过蒋聿风手里那个望远镜。
蒋聿风：“……”
他看着她那副一本正经提建议的样子，再品品她话里的意思……增加“厨师试吃”？王师傅试吃？她这是嫌王师傅工作量不够大？还是……在调侃他盯得太紧？
蒋科长一时竟有些语塞。他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位余秘书的脑回路了。
余笙看着他难得吃瘪的样子，心里那点小恶魔翅膀扑棱得更欢了。她趁热打铁，上前一步，拿起他桌上的钢笔，抽过一张纸，一边写写画画一边继续“建言献策”，语气更加“诚恳”：
“还有领用核验，光是签字不够，我认为应该增加一道‘指纹比对’或者‘虹膜扫描’（如果技术允许的话），确保领用人身份绝对无误，杜绝冒领、多领。科长您觉得呢？”
她靠得有些近，发梢几乎要扫到他的手臂。那股干净的皂角清香再次若有若无地飘来。
蒋聿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低垂的脖颈，听着她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越来越离谱的“高科技监管方案”，再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警报！目标心率异常升高！呼吸频率加快！疑似出现‘建言献策’应激反应！】007在余笙脑内响起（虽然它完全分析错了方向）。
【闭嘴，看好戏。】余笙在内心愉悦地回应。
蒋聿风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战术性咳嗽了一声：“咳……你的建议……很有建设性。不过……成本和技术方面还需要斟酌。暂时……先维持现状吧。”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招架不住？
余笙抬起头，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望”：“哦……那太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帮上忙。”她放下笔，微微叹了口气，仿佛真的为不能实施高科技监管而惋惜。
蒋聿风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确定了。
这个女人。
绝对是在逗他玩。
而且……他似乎……并不讨厌？
甚至觉得，她这副带着点小狡猾、努力憋着笑的模样，比平时那冷冰冰的样子……生动有趣得多。
这个认知让蒋科长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带着看桌上那堆烦人的文件都顺眼了些。
“文件放这儿吧。没事了，你先出去。”他挥挥手，努力维持着上司的威严，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是。”余笙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在走出办公室门的瞬间，她的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
【记录：目标对‘过度监管’提议表现出明显抗拒及……疑似害羞？反应有趣。建议：可适当增加此类‘互动’，以观察更多数据。】她心情极好地在脑内更新笔记。
原来，调戏冷面阎王……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而办公室内，蒋聿风看着被她“蹂躏”过的那张纸，上面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代表“虹膜扫描”的圆圈，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拿起那张纸，看了半晌，最终没有扔掉，而是将其折好，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嗯，今天的“视察”工作，收获颇丰。
(http://www.220book.com/book/7X5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