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雨丝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指挥部办公室的玻璃窗，声音急促得让人心慌。
蒋聿风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矗立在电台和电话前。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却毫无知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窗外那片吞噬了余笙身影的黑暗里，钉在桌上那两部死寂的通讯设备上。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老闸口方向最后的消息是：最后一艘舢板借着突然降下的雨幕和芦苇荡的掩护，险之又险地甩开了水警巡逻艇，己经成功离岸，正在向对岸预定地点驶去。药品安全了大半。
但王睢那边呢？余笙呢？
她成功了吗？她安全吗？
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住蒋聿风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最坏的画面——爆炸、枪声、抓捕、鲜血……
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下颌线绷得死紧，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如果她……如果她真的……
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毁灭性的恐慌瞬间将他吞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出去，冲进那片雨夜里去寻找她！
就在他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瞬间——
“吱嘎——”
指挥部办公室的门，被极轻地推开了。
一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泞、散发着淡淡烟火和汽油味的身影，踉跄着倚靠在门框上。
是余笙！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脸颊上，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在苍白的脸上亮得惊人，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灼灼的、完成了任务的锐利光芒。
蒋聿风的心脏像是骤然停止了跳动，又猛地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冲击，让他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一个大步跨上前，手臂猛地伸出，一把将那个冰冷湿透的身影狠狠地、紧紧地捞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呃……”余笙被他勒得伤口一痛，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挣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抱住她的这具胸膛传来的、剧烈得近乎失控的心跳，和他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他在害怕。
为了她。
这个认知，让余笙冰冷的身體里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她迟疑了一下，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极其轻微地、回抱住了他紧绷的脊背。
这个细微的回应，像是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蒋聿风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带着烟草味的唇粗暴地覆上了她冰凉的、还带着雨水咸涩的嘴唇！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宣泄，一种带着后怕和暴烈占有欲的掠夺。
毫无章法，甚至磕碰到了牙齿，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余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凶猛的亲吻弄得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冰冷的身体在他的怀抱和亲吻中，一点点回暖，甚至开始发烫。
【警……警报……宿主遭受……物理入侵……级别……最高……】007在她彻底当机的脑内发出断断续续的、毫无作用的杂音。
许久，蒋聿风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了她的唇，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滚烫，灼烧着彼此的脸颊。
两人在极近的距离里喘息着，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硝烟、血腥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暧昧气息。
“你……”蒋聿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吓死我了。”
余笙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眼底那未散的惊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最终，她只是极轻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像一个无声的安抚。
蒋聿风闭了闭眼，再次将她紧紧搂住，下巴抵着她湿漉漉的发顶，声音闷闷的：“下次……不准再这样……不准再离开我的视线……不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孩子气的后怕和霸道。
余笙靠在他怀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开局被队友压？稳住，我能赢 听着他霸道却满是担忧的“不准”，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依旧急促的心跳，心底那片冰封的角落，彻底融化成了潺潺春水。
她忽然觉得，偶尔被他这样霸道地管着，好像……也不赖。
“咳。”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尴尬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
两人如同触电般迅速分开！
蒋聿风瞬间恢复冷面科长姿态，只是泛红的耳根和略显凌乱的呼吸出卖了他。余笙也迅速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法看的湿衣服，脸颊滚烫。
雷豹和阿贵站在门口，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表情极其不自然。
“那……什么……科长，”雷豹硬着头皮汇报，眼睛死活不敢往两人身上瞟，“王睢那边撤了！听说他小舅子那烟馆着了火，烧出来不少好东西，记者都跑去了，王睢气得跳脚，赶紧带人去灭火捂盖子了！老闸口那边……暂时安全了！”
蒋聿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知道了。加强警戒，防止他们杀回马枪。”
“是！”雷豹和阿贵如蒙大赦，赶紧溜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剩下两人。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蒋聿风战术性咳嗽了一声，走到一旁，拿起一条干燥的毛巾，走回来，动作有些僵硬地递给余笙：“擦擦。别着凉。”
余笙接过毛巾，低声道：“谢谢。”
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蒋聿风军装前襟——那里被她身上的泥水浸湿了一大片，还沾着点黑灰，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蒋聿风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狼藉，也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摇头。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轻柔地帮她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发梢。
“怎么样？没受伤吧？”他一边擦一边问，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眼神里的关切藏不住。
“没事。一点擦伤。”余笙享受着他的服务，微微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火势控制得刚好，足够吸引注意，又没造成太大损失。证据也‘恰到好处’地露了点给那些闻讯赶去的记者。”
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蒋聿风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眼底的疲惫，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心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软。
这个总是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女人，在关键时刻，却有着超乎想象的胆识和智慧，以及……愿意为他、为同志豁出一切的勇气。
他何其有幸。
擦干了头发，蒋聿风又不由分说地拿来一件自己的干爽军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外套很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住了，带着他独有的、冷冽干净的气息，将她牢牢包裹。
“将就一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余笙拢了拢宽大的外套，鼻尖萦绕着他的味道，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将她包围。她抬起头，看着他：“药……都送出去了吗？”
“嗯。”蒋聿风点头，眼神柔和，“最后一艘船也确认安全抵达对岸。余笙，你做到了。”
巨大的欣慰和成就感冲散了疲惫。余笙长长地、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一首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
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蒋聿风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头发软。他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床边：“累了就睡会儿。我在这里守着。”
余笙确实撑不住了，伤后的虚弱和高度紧张后的松弛让她几乎沾床就困。她顺从地躺下，裹紧带着他气息的外套，眼皮沉重地合上。
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之际，感觉到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极其轻柔的、温暖的触碰。
像是一片羽毛，带着无尽的珍重和怜惜。
她极轻地勾了勾嘴角，陷入黑甜的梦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伤，受得好像……挺值。
蒋聿风坐在床边，看着余笙沉睡的容颜，苍白却安宁。他伸出手，极轻地将她散落在脸颊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流连忘返。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将至。
他守着他的黎明，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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