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感觉自己的魂儿差点从头顶飘出去。
北镇抚司！锦衣卫！骆养性！
这几个词儿单个拎出来都能让他腿软，现在组团出现在他家——呃，破衙门门口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飞鱼服、绣春刀、诏狱里各种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酷刑……比东厂来访那次想象得还要具体、还要高清！
“妈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哀鸣，手忙脚乱地去抓掉在桌上的毛笔，结果反而把墨盒打翻了，漆黑的墨汁迅速在他那份“精心撰写”的摸鱼报告上洇开一大片。
完了，罪证……呃不是，工作报告毁了。
但他现在完全顾不上这个。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张吱呀作响的太师椅上弹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椅子差点向后翻倒。
“呃……呵……呵……”林凡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抖得自带颤音效果，“这、这位……大人？将军？好、好汉？……您、您怎么称呼？快、快请进！寒舍……呃，破屋简陋，您、您千万别嫌弃！”
他语无伦次，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恨不得当场给这位爷跪下磕一个。东厂太监好歹还穿着官服，有点流程感。这锦衣卫便衣上门，感觉更像是来搞暗杀或者绑票的！更吓人了！
那年轻人似乎被林凡这副夸张的怂样逗乐了，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但眼神依旧没什么变化，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迈步走进来，动作轻捷得几乎没有声音，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这破败的衙署，最后落在林凡那张沾满墨迹的桌子上。
“林御史不必惊慌。”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但林凡听起来却更像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下姓赵，区区一小旗，当不得大人之称。今日冒昧来访，乃是奉骆指挥使之命，看看林御史此处……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帮忙？锦衣卫帮忙？林凡心里警铃大作。黄鼠狼给鸡拜年都没这么惊悚！这怕是来看看我怎么死，或者准备“帮”我快点死吧？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林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下官何德何能，岂敢劳动骆指挥使和北镇抚司的弟兄？下官这里……挺好的！真的！虽然破了点，穷了点，但……但胜在清净！对，清净！适合……适合静思！”他恨不得把自己说成是个与世无争的隐士。
赵小旗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胡言乱语，目光在衙署里转了一圈，像是随口问道：“听闻前几日，东厂李公公来过？”
林凡心里一咯噔！果然！是来探口风的！锦衣卫和东厂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是来打听敌情了！
他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脑子飞速运转（主要是思考怎么甩锅和表忠心），脸上则瞬间切换成“委屈巴巴”、“备受欺凌”的表情：
“唉……别提了赵兄！”他自来熟地套着近乎，仿佛遇到了知音，“那位李公公，气势汹汹的，哪里是道贺？分明是来敲打下官的！还送了本《三朝要典》，让下官‘好好学学’！下官是接也不敢，不接也不敢，最后只能……只能暂且收下，心里那是七上八下，寝食难安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赵小旗的表情。对方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有门儿！林凡心里一动，看来锦衣卫果然对东厂的动向很敏感！他立刻加大力度，继续诉苦（并暗中表水）：“下官蒙陛下信重，委以重任，自当竭尽全力，报效皇恩！可……可这办案，总得讲个真凭实据吧？总不能……总不能全按一本书来断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赵兄？”
他巧妙地把矛盾引向了“办案方式”，暗示自己还是想“依法办事”（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法在哪），而不是完全听东厂的。
赵小旗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轻轻敲击着——那里似乎藏着什么硬物，林凡怀疑是匕首或者短铳之类的玩意儿，看得他心惊肉跳。
“林御史的难处，指挥使大人也有所耳闻。”赵小旗终于再次开口，“如今朝局纷乱，办案不易。指挥使大人让在下给林御史带句话：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或是……听到什么风声，或许，北镇抚司也能帮上点小忙。”
他说话间，从怀里取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牌，上面只有一个编号和一个模糊的鹰隼标记，轻轻放在了那张满是墨迹的桌子上。
“凭此物，可到北镇抚司寻我。”赵小旗的语气依旧平淡，“当然，若无必要，最好不用。”
林凡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木牌，仿佛那是一条毒蛇。
锦衣卫的名帖？联系方式？这玩意儿接了吧，等于跟锦衣卫扯上关系，以后更说不清；不接吧，当场驳了骆养性的面子，估计死得更快。
妈的！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别总拿我这个小鬼当擂台啊！
内心疯狂咆哮，脸上却只能挤出感激涕零的笑容：“这……这如何使得？骆指挥使和赵兄如此关照，下官……下官真是……”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碰了一下那块木牌，冰凉梆硬。
“林御史是聪明人。”赵小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指挥使大人还说，陛下年轻，性子急，但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林御史……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微微一拱手，转身就走。来如鬼魅，去如清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胡同口。
林凡僵在原地，半天没动弹，首到确认那人真的走了，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木牌，翻来覆去地看，仿佛想从上面看出花来。
“骆养性……这又是个什么路数？”林凡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示好？拉拢？还是警告我别乱站队？或者……只是想在我这儿插个眼，随时监控我和东厂的动静？”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肉包子，被扔进了饿狼环伺的丛林，每只狼都想咬一口，或者看看别的狼怎么咬。
但奇怪的是，经过东厂和锦衣卫这接连两波“拜访”，最初的极致恐惧过后，林凡心里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诡异平静。
怕？还是怕得要死。
但好像……有点麻木了？或者说，被逼到绝境，反而让他那点现代小市民的狡黠和演员的应变能力开始超水平发挥了。
“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棋子是吧？”林凡看着手里的锦衣卫木牌，又想想抽屉里那本东厂送的《三朝要典》，再想想宫里那位画大饼的少年天子……
他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苦涩，又带着点被逼出来的狠劲（或者说，怂人被迫亮出的牙？）。
“行吧！既然都想来下棋，那老子就算是个过河卒，也得蹦跶两下，硌掉你们几颗牙！”
他把锦衣卫的木牌也塞进那个抽屉，和《三朝要典》作伴去了。
“都是烫手山芋，谁也别嫌弃谁！”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感觉肚子又饿了。
“天塌下来也得吃饭！”他下定决心，“回家！让老婆加个菜！今天受惊了，得补补！”
至于以后怎么办？
林凡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水己经够浑了，也不介意我再多扑腾几下。”
说不定，浑水才好摸鱼呢？
这个念头悄然滋生，让他那颗一首被恐惧占据的心，难得地……偷偷活泛了一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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