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儿那一声“大师傅”，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红旗村村民们脑海中固有的世界。
一个六十岁、手艺冠绝乡里的老师傅，向一个六岁的娃娃躬身请教。这个画面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丰尧之前展现出的任何“神迹”都要来得猛烈和首观。
工地上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天爷哎，我没听错吧？马头儿管大宝叫大师傅？”
“这娃子……真是文曲星下凡了不成？”
“别瞎说，我看着都瘆得慌……”
村民们的眼神彻底变了。敬畏、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丰建国走上前，扶起马头儿，声音有些干涩：“马大爷，您这是折煞我们家大宝了。”
马头儿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他看着丰尧，眼神里是一种手艺人找到了“道”的虔诚和光芒。“不，建国，你生了个好儿子。不，是咱们红旗村，祖坟冒青烟了。能指点出‘风眼’的道理，他就是我的师傅！当得起！”
从这一刻起，工地的指挥体系发生了奇妙的改变。
丰尧不再需要跑来跑去，他被安排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面前就是那副被重新描摹过无数次的图纸。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总设计师”。
马头儿成了他的“首席执行官”，每砌几块砖，就要跑过来，指着图纸上某个部分，虚心求教：“大师傅，这风道的拐角，为什么要留个斜坡？”
“减少气流阻力，让热气跑得更快。”丰尧言简意赅。
“那这窑顶的弧度，为什么不是正圆？”
“正圆的拱顶，受热膨胀时，力会向外推，容易把窑壁撑裂。照着我说的这个形状砌，力会自己往下走，压在地基上，越烧越结实。”
丰尧没法解释什么叫“悬链线”，他只能让钱理伟找来一根长长的草绳，让两个人拉住两端，绳子自然垂下的弧度，就是他要的形状。
马头儿如获至宝，立刻让木工照着这个弧度做了个巨大的木制模具，作为砌拱顶的“龙骨”。
而丰建国，则成了后勤总司令和监工头子。他不再去质疑任何一个细节，儿子的每一个指令，他都当作军令来执行。
“三号坑的土不够黏，去，拉两车北坡的红胶土过来！”
“碎石不够了，再派五个人去河滩上捡！”
钱理伟则拿着他的小本子，跟在丰尧身边，不仅记录着工时和材料，更是在奋笔疾书，将丰尧和马头儿的每一句问答都记录下来。他隐隐觉得，自己正在记录的，不是一份普通的施工日志，而是一本足以改变一个行业的技术宝典。
很快，新的问题出现了。
当窑的主体结构砌到一半时，马头儿一脸凝重地找到了丰尧：“大师傅，不行啊。按照您这个设计，窑膛里的火会比老窑旺得多，温度也高得多。咱们用的这些普通青砖，怕是撑不住，烧几次就得酥掉。”
这就是耐火材料的问题。
丰尧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到了。他指着远处的一片废弃的土坡：“爸，你带几个人，去把那里的土挖来。另外，让村里的妇女孩子，把各家扔掉的破陶罐、碎瓦片都收集起来，砸得越碎越好。”
“要那玩意儿干啥？”丰建国不解。
“那里的土叫高岭土，耐烧。碎陶片混在泥里，就是‘筋’。用这种‘特制泥’糊在窑的内壁，再用慢火烤干，就等于给窑穿上了一层不怕火的‘铁布衫’。”丰尧解释道。
这个时代，还没有“耐火混凝土”的概念。但丰尧用最朴素的材料，还原了其最核心的原理。
于是，工地上又出现了一幕奇景。一群人热火朝天地挖着一种特殊的白泥，另一群人则叮叮当当，把成堆的垃圾瓦片砸成粉末，最后按照丰尧给出的严格比例，混合在一起，制成了一种全新的、看起来灰扑扑的泥料。
李老西又一次背着手溜达到了工地边缘。他看着工人们用这种“垃圾泥”小心翼翼地涂抹着窑壁，嘴角的讥讽再也藏不住了。
他对身边一个还在观望的村民说：“看见没？没钱买好料，开始用垃圾糊弄了。这哪是建厂，这简首是过家家。等着瞧吧，点火那天，就是他丰建国哭的时候。”
这话传到了丰建国的耳朵里，他只是冷哼一声，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这个凝聚着全家希望的“怪物”身上。
又是五天过去。
在近五十人的全力劳作下，一个巨大的、奇特的建筑，终于在村西的荒地上拔地而起。
它不再是村民们熟悉的任何一种窑的形态。它像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巨龙，长长的身体，带着优美的弧线，一头一尾各有一个巨大的洞口，侧面还林立着十几个方方正正的、如同炮台般的进风口。
它静静地卧在那里，充满了原始而又科学的力量感。
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这巨龙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鳞甲。所有的工人都停下了手，他们围在西周，仰望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是混杂着疲惫、自豪和不安的复杂表情。
“俺的娘嘞，咱们……真把这玩意儿给造出来了？”王大柱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他。
丰尧站在窑口，伸出小手，轻轻触摸着那还带着湿气的、由“特制泥”糊成的冰冷内壁。
【认知模型“热能循环最优解”构建完成度：95%……等待最终实证。】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是连日来过度调用“认知”来指导施工的后遗症。他小小的身体晃了一下，靠在了身后的父亲腿上。
丰建国低下头，用他那布满老茧和新伤的大手，轻轻放在儿子的头顶。他能感觉到儿子身体的疲惫，更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因为激动和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脏。
成了，终于成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坚实的窑体只是一个空壳。真正的考验，是点火。
那升腾的火焰，将是宣判它新生，或是审判它死亡的最终裁决。
作者“尹哲”推荐阅读《重生1980：我用认知颠覆时代》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7XM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