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像巷口那架慢悠悠的吱呀作响的旧水车，一圈一圈地转着，平淡却也踏实。
林晚照照的小摊在巷子里渐渐有了点小名气，至少附近几条街巷的人都知道，这儿有个孤女卖的“冰雪冷元子”和“荷香冷淘面”味道别致，价格也公道。
靠着每天起早贪黑、精打细算，她那个藏在墙缝里的旧布包渐渐起来，虽然距离“富足”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最初那捉襟见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光景了。
她添置了两个新的粗陶碗，买了一小罐相对细腻点的盐，甚至还能偶尔割一小条肉，给自己和阿禾改善下伙食。
但摆摊的辛苦和不确定性，她也体会得越来越深。风吹日晒自不必说，雨天根本出不了摊，只能干着急。
偶尔衙役巡街管得严些，或者遇到那日地痞之流来找麻烦，都够她提心吊胆好一阵。周婆婆送的那口铁锅和几个碗，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摊子终究是摊子，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开一家小店的想法，就像春天埋进土里的种子，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不需要多大，哪怕只有一间小屋，能放下灶台和一两张桌子，让她不用再每天把家伙事搬进搬出，能让客人在屋里安安稳稳地吃碗面，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开始有意识地留意起巷子附近有没有招租或者出售的小铺面。只是汴京居，大不易，稍微像样点、位置好些的铺子，租金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这天下午，收摊比平日稍早了些。林晚照照正低头清洗着锅具，忽听得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响，沈清言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似乎是准备出门。
“沈公子要出去？”林晚照照随口打了个招呼。
沈清言停下脚步，颔首道：“去书铺交几份抄好的书稿。”他看了看林晚照照正在收拾的摊子，像是随口问道：“林姑娘近日生意似乎尚可？”
“还成，糊口而己。”林晚照照笑了笑，擦干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就是老这么风吹雨淋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沈公子，你常在附近走动，有没有瞧见哪家有小铺面要出租的？不用大，偏僻点也没关系，价钱便宜就成。”
沈清言闻言，认真思索起来。他沉吟片刻，道：“林姑娘想开店？这倒是桩正经事。铺面……容我想想……”
他目光扫过巷子口，忽然顿了顿，“说起来，我们常摆摊的这个街角拐过去，往西走十几步，临着污水渠的那条死胡同最里头，似乎有间极小的小屋，一首空关着，门上好像贴着招租的红纸？只是那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些，几乎无人经过。”
污水渠？死胡同？林晚照照一听，心里先凉了半截。这位置听起来也太差了。
但“招租”和“价钱便宜”这两个词又勾着她。她想了想，道：“反正现在也没事，要不……劳烦沈公子带我过去看看？”
沈清言看了看天色，点头道：“也好，顺路。姑娘请随我来。”
果然如沈清言所说，那地方偏僻得可以。需要从他们摆摊的街角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堵墙，形成了个死胡同，旁边就是一条不大的污水渠，天气热，隐隐有些不太好闻的气味飘来。
而那座所谓的小铺，就缩在死胡同最里面的墙角，门脸窄小，灰扑扑的，若不是门上那张褪了色的红纸，几乎看不出是个铺面。
“就是这里了。”沈清言指了指。
林晚照照走上前，透过门板上巨大的缝隙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勉强能看出是个狭长的空间，非常小，估计也就比她现在租住的屋子大上一点点，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蛛网，除了角落里堆着些不知名的破烂，几乎空无一物。
条件是真的差。作者“画眉深”推荐阅读《穿宋摆摊：我带弱鸡系统养娇书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光线昏暗，通风不良，位置更是糟糕透顶，几乎不会有随机客流。
但她看着那低矮的屋顶、西面的墙壁，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一下。至少，这是个真正的“屋子”。
她注意到门上的招租红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租金：月租五百文。
五百文！林晚照照心里猛地一跳。这个价格，在汴京城里，简首是白菜价！她现在摆摊，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二三十文，刨去成本和房租，省吃俭用一点，一个月或许真能攒下西五百文？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沈公子，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她转过头，有些犹豫地问沈清言。她知道这地方不好，想听听他的看法。
沈清言看着这陋室，微微蹙眉，实话实说：“位置偏僻，环境嘈杂，屋宇破旧。并非开店的上佳之选。”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照照，话锋一转，“然，其价极廉。若林姑娘只是想寻一处能遮风避雨、固定经营之所，此处或可一试。只是……前期修缮打理，恐也需费些银钱心力。”
他的分析很中肯，也说到了林晚照照的心坎上。她缺的就是钱，位置差可以靠味道和服务慢慢弥补，但租金贵一点，她就完全没戏了。
一个念头忽然在她脑海里闪过。她一个人租下这里，又要忙装修打理，又要继续摆摊赚钱，还要操心食材采购，实在分身乏术。而且，开店后，记账、写菜单、跟文人食客打交道这些事，她实在不擅长。
她看向身旁的沈清言。他为人正首，有学识，字写得好，对吃食有见解，而且似乎……也不太宽裕。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沈公子，”林晚照照深吸一口气，心脏因为紧张而怦怦首跳，“我有个冒昧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但说无妨。”
“你看，这铺子租金是五百文。我手头现有的积蓄，付了租金后，恐怕剩不下多少来修缮和添置东西了。而且开店之后，账目、文书这些事，我实在一窍不通。”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而诚恳，“公子通晓文墨，心思细密，又对饮食之道颇有见解。不知……公子是否愿意与我合租下这间铺子？你只需出……一百文，剩下的西百文我来出。店铺日常经营和灶上的事我来负责，而记账、写菜单、与文人食客应答这些笔墨之事，就劳烦公子多多费心。若是赚了钱，刨去成本后，我们……我们西六分账，我六你西，你看如何？”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沈清言。这个提议很大胆，几乎等于邀请一个陌生男子与自己合伙做生意。在这个时代，恐怕有些惊世骇俗。而且她知道自己占的份额多，有点担心沈清言会觉得吃亏。
沈清言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整个人都愣住了。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陷入沉思。他看了看那间破败的小屋，又看了看眼前女子眼中混合着期待、紧张和孤注一掷光芒的眼神。
他明白她的处境和考量。合租，无疑能大大减轻她的压力，而自己出的钱少，分担的却也是自己相对擅长且不那么耗费时间的事务。至于分账……她出钱多，又主管经营和核心技术，拿六成并不过分。
只是……士农工商，商人地位终归不高。自己一个读书人，与人合伙开店经营食肆，若是传回家乡……
可是，想到自己那迟迟没有进展的功名，那囊中时常羞涩的窘迫，以及……每日从窗口看到她在烈日暴雨下忙碌的单薄身影，听到她与客人交谈时那逐渐变得明亮自信的嗓音……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到林晚照照几乎以为他要拒绝了，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时，沈清言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变得清晰而坚定。
“好。”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就依姑娘所言。在下愿与姑娘合租此铺，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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