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汴京城的喧嚣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清欢记内，最后一盏油灯在柜台上摇曳，将两个对坐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细长，随着火光轻轻晃动。
算盘珠子清脆的碰撞声成了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节奏。沈清言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动着算珠，发出噼啪的轻响。林晚照则拿着一支细毛笔，就着昏暗的灯光，在一本粗糙的账册上逐一核对今日的进项和开销。
“今日卖得最好的是雪霞羹，二十三碗。”林晚照轻声念着，笔尖在“雪霞羹”项下划上一笔。
“嗯。”沈清言应了一声，指尖不停，“冷淘面十六份，莲房鱼包虽价贵，也卖了七例。”
“周婆婆下午送来的那筐嫩笋钱还没付，明日记得提醒我。”林晚照补充道，微微蹙眉，“还有陈三哥那儿的鱼虾钱，是不是该结了？”
“前日刚结过，下次需等到初五。”沈清言头也未抬，声音平稳地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配合己然十分默契。空气里弥漫着白日残留的食物香气，混合着墨锭的清苦和灯油的微焦气味。窗外，一轮清冷的月亮爬上屋檐，月光如水银般，透过支起的窗棂，静静流淌进来，在地面铺开一小片朦胧的光晕。
林晚照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伸手去拿沈清言面前那叠记录着零星支出的纸条。几乎是同时，沈清言也正好将核对完的最后一枚铜钱放入钱串，抬手准备将那张记着总数额的草纸递给她。
两人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心思全在账目上，谁也没留意对方的手势。
于是，下一刻——
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他的指节。
只是一瞬间的事。
皮肤相触的地方，却像是骤然擦过了一粒微小的火星。
林晚照猛地缩回手，仿佛被那温热的触感烫了一下。沈清言的手也僵在了半空，递出那张薄薄的草纸的动作停滞了。
算盘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住了。方才还有条不紊的节奏被打乱，只剩下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哔剥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一声遥远犬吠。
那触碰短暂得几乎像是错觉，却又清晰得不容忽视。他的手指带着夜间的微凉，指节分明，却又不似一般书生那般柔弱无力。她的指尖则因为方才一首握着笔，有些温热，甚至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墨渍。
林晚照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她下意识地将那只手缩回袖子里，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她不敢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账册上某个模糊的数字，心跳却莫名地快了几拍，在寂静的夜里咚咚作响，吵得她自己心烦意乱。
沈清言沉默着，缓缓收回了手，将那页草纸轻轻放在桌角。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方才被她碰触到的指节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细微的、柔软的暖意。他下意识地了一下那片皮肤，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停下了动作。
气氛变得微妙而窘迫。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们依旧对坐着，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宋摆摊：我带弱鸡系统养娇书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却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仿佛那桌上摇曳的灯影成了唯一安全的落点。
窗外的月光似乎更亮了些，清辉漫过门槛，几乎要触到桌脚。一片云朵飘过，月光微微暗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澄澈。
沈清言轻轻咳了一声，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跳动的灯火，望向窗外那轮明月，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
“今日……”他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生意甚好。”
话一出口，他似乎也觉得这转折生硬得可笑，耳后悄然漫上一丝薄红。月光恰好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略显紧绷的下颌线条。
林晚照闻言，终于抬起眼睫。她看见他端坐着，身形挺拔，目光却有些不自然地落在远处，仿佛窗外那轮月亮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地方。她心下那点莫名的慌乱忽然就被这笨拙的掩饰冲淡了些许，甚至生出一丝极细微的笑意。
她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她看着账册上他那手漂亮工整的小楷，那些清晰记录着菜品和数额的字迹，仿佛也带上了一点温度。
“嗯，”她轻声应和，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多亏了你写的菜单。”
她说的是实话。他那日用工整的小楷重新誊写的菜单，不仅字迹雅观，还在每道菜名旁附上一两句贴切的诗词，引得不少识字的客人驻足观看，甚至有人就冲着那几句诗点的菜。这确实为小店增色不少。
这话题安全而实在，瞬间将两人从方才那尴尬又悸动的氛围中拉了出来。
沈清言似乎松了口气，转回视线，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语气也自然了许多：“是你做的菜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菜单只是锦上添花。”
“互相吹捧的话就别说了，”林晚照终于抬起头，脸上恢复了平日的神色，眼里带着笑意，“赶紧对完，收拾了好歇着。明日还得早起和面呢。”
“好。”沈清言点头，重新拿起算盘。
算珠声再次响起，虽然节奏似乎比刚才慢了一点，但总算恢复了之前的秩序。两人继续核对账目，偶尔低声交流一句，仿佛刚才那刹那的触碰与失态从未发生过。
只是，林晚照偶尔走神，目光会不经意瞥见他搁在算盘边的手。而沈清言在拨动算珠时，指尖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一些。
账目很快对完，收支清晰，小有盈余。林晚照合上账册，站起身：“我去收拾灶台，你把钱收好。”
“我来帮你。”沈清言也站起身。
“不用，一点小事，马上就好。”林晚照摆摆手，快步走向灶间，身影没入更深的阴影里。
沈清言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片刻后，才低头将串好的铜钱小心地放入柜台下的陶罐中。他做这些动作时，神情专注，一如往常。
只是在他盖上陶罐盖子，首起身时，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他静静看了一瞬，然后吹熄了柜台上的油灯。
店内陷入黑暗，唯有如水的月光，无声地照亮着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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