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陈默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窗外。
“不知道老张那边那么样了……”
老张那边的调查，就像在淤泥里跋涉，每一步都很沉重和缓慢。
名单上的名字，被吴菜一个个划掉了。
不是联系不上，就是对方早己将十几年前的往事封存，不愿再提起。
“张哥！你说我们还能找到吗？”
“别气馁啊！小伙子，想当年天网还没这么普及的时候，老子就是靠一双劳保鞋，走遍大街小巷，寻找线索。”
“还是在没有名单的情况下，都能找到线索，抓到犯人，所以说坚持住，小伙子。”
说完拍了拍吴菜的肩膀，搞得吴菜脸都红了。
就在老张他们几乎要以为这条线也要断掉时，转机出现在一个午后。
他和搭档吴菜根据一份旧的通讯录，几经周折，在城郊一个老旧小区里，找到了当年参与调查“03年纺织厂案”的老刑警——李建国。
同事们以前都叫他“李叔”。
开门的是李叔的老伴，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带着忧色的阿姨。
得知他们是市局的，阿姨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老李身体不行了，记性也时好时坏，你们……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嫂子好！”
“陈姨好！”
“进来吧，不用换鞋。”陈姨走到客厅给他们倒了几杯水。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
“李叔呢？”
“在那。”陈姨指了指阳台的方向。
李叔坐在阳台的藤椅里，身上盖着毛毯，正眯着眼看窗外。
他比老张想象的还要苍老，头发全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在看到老张出示的警官证时，倏地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虽然短暂，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李叔，您好，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想来跟您了解一下……03年，纺织厂那个案子。”
老张蹲下身，语气恭敬。
“纺织厂……”
“你还记得吗？”
李叔喃喃道，浑浊的眼睛努力地回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藤椅扶手。
沉默了近一分钟，就在老张以为他忘了的时候，他突然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带着激动。
“那个女娃……叫……叫李珍珍！对不对？脑袋……哎……”
他重重叹了口气，情绪低落下去。
“没破案……在我这心里啊……堵了十几年啊……”
老张心里一酸，赶紧说。
“李叔，我们就是在重新查这个案子，任何一点小事，您当时觉得不对劲的，都可能帮上忙。”
李叔又陷入了回忆，这次时间更长。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微微眯起眼。
“好像…是有那么个事儿…”
他语速很慢，断断续续的。
“走访的时候……有个……有个小卖部的老头……好像说过……案发前一两天……看见那女娃下夜班……在厂门口……跟个男的说了一会儿话……”
老张和吴菜立刻屏住了呼吸。
“那男的……啥样？”
老张轻声问，生怕惊扰了他的记忆。
“记不清了……老头也说记不清……天太黑……”
李叔努力地回想，眉头紧紧皱起。
“就说……看着……不像厂里人，也不像附近住的……穿得……好像还挺周正……就是……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那老头好像提过一嘴…说看他递东西给女娃……还点了烟……手好像有点不太得劲？”
“具体……哎……真想不起来了……当时觉得……年轻人谈朋友……也没多想……后来线索多了……这条没头没尾的……就……就搁下了……”
“不像本地人……手不得劲……”
老张迅速在本子上记下这几个关键词，心脏砰砰跳。
这模糊的描述，与苏晓梦里的“疤痕”和陈默的推测，竟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契合！
“李叔，这非常非常重要！谢谢您！”
老张的声音带着感激。
“真的？！”李叔眼睛都亮了。
“真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们抓到凶手，完成我的遗憾。”李叔说着说着眼里竟有了泪水。
老张真诚的看着他：“会的！”
“嫂子，我们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你们喝杯水再………走啊！”陈姨话还没说完，门口哪还有人啊。
“哎！跟原来的你一样，忙的脚不沾地。”
离开李叔家，老张心情沉重又激动。
老一辈刑警的遗憾，像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们立刻根据李叔模糊的指向，试图寻找当年那个小卖部老板，可惜，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小卖部早己不在，人也无从找起。
但这条线没断。
老张立刻调整方向，再次拜访了李珍珍的父母。
这一次，他带着李叔提供的新角度。
李珍珍母亲的态度依旧冷淡，但提起女儿失踪前的状态，她似乎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不像上次那样完全抗拒。
“她那阵子……是有点怪怪的……”
女人眼神飘忽，像是在回忆一件不愿想起的事。
“下班回来……老是愣神……问也不说……”
“有一次……好像嘟囔过一句……说什么……‘总算遇到个懂我的人了’……我以为她谈对象了……还想着总算不用在家碍眼了……谁想到……”
她的语气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悔恨和悲伤，但很快又被习惯性的冷漠掩盖。
“谁知道是哪个短命鬼……害了她……”
“懂她的人”……
“不像本地人”的年轻男子……
老张他们走出李珍珍家，立刻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头儿，旧案这边，有眉目了！”
电话那头，陈默正在分析最新的监控数据，闻言立刻坐首了身体：“说！”
“当年可能有个陌生男子在案发前接触过受害者李珍珍。”
“目击者描述虽然模糊，但是有信息‘不像本地人’，‘手好像不得劲’。而且，李珍珍死前情绪有变化，曾说过‘遇到了懂她的人’。”
陈默听着，目光锐利起来。
所有模糊的碎片，正在一点点聚拢。
那个隐藏了十几年的幽灵，第一次，似乎露出了马脚。
“很好。”
陈默的声音压抑着兴奋。
“把‘手部不得劲’和‘非本地人’这两个特征，优先纳入并案排查范围！”
“重点查2003年前后，户籍不在本市或长期在本市停留的外来人员，尤其是手部有陈旧伤病的！”
“明白！”
一条沉寂了十三年的线，终于被轻轻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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