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团队立即调整了调查方向，不再仅仅把林枫当成一个完美的符号，而是开始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可能有烦恼有秘密的青少年。
他们再次找到了林枫那几个最要好的同学，这次问得更细，更加触及隐私。
一开始，同学们还是那些话——“枫哥特别牛”、“没什么烦恼”、“对我们都挺好”。
但随着聊深了，气氛放松下来之后，一个叫小斌的男生，也是林枫的篮球队友，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那个……其实吧，最近这几个月，我感觉枫哥……好像没之前那么开心了。”
这话立刻引起了陈默的注意。
“怎么说？”
“就是……训练休息的时候，他有时候会一个人坐在旁边发呆，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有说有笑的。”
“开玩笑，也不咋笑，就发呆。”
小斌回忆着。
“有一回，就我们俩留下来加练投篮，他挺突然地跟我说了一句，说：‘有时候觉得，真他妈累’。”
“累？学习压力大吗？”
“不像。”
小斌摇摇头。
“我们都习惯了。不过他后面接着还说了一句更奇怪的话，他说……‘感觉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像个泡泡，一戳就破。’ ”
“我当时还笑他，说你都人生赢家了还在这装啥忧郁。”
“他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了。”
“活得很累”、“一切都是假的”。
这两句话，像两根刺，扎进了陈默的心里。
这绝不是一个单纯阳光、无忧无虑的少年会轻易说出口的话。
与此同时，技术科那边对林枫个人电脑和手机备份数据的经过深度挖掘，也有了惊人发现。
在浏览器隐藏的历史记录里，林枫显然定期清理过，但技术科还是恢复了一部分，他们找到了几次深夜访问心理疏导网站和青少年压力论坛的痕迹。
他搜索的关键词包括：“总是感觉很疲惫怎么办”、“如何面对家人过高期望”、“觉得自己很虚伪”。
还有一个被加密隐藏的私人日记文档的残留碎片，虽然大部分内容己被删除，但是也被小王恢复出的零星字句包括：
“……必须做到最好……”
“……不能让他们失望……”
“……好累，真想消失……”
所有这些碎片信息拼凑在一起，勾勒出一个与“完美少年”截然不同的形象：一个被巨大期望压得喘不过气，内心充满疲惫、自我怀疑，甚至可能戴着“完美”面具感到痛苦的年轻人。
那个在梦境中感受到的“羞愧感”，似乎也找到了根源。
他或许在为自己无法达到真正的“完美”，为自己内心的“不阳光”而感到羞愧？
或者，他隐藏的这份痛苦本身，在他自己看来，就是一种需要被遮掩的“瑕疵”？
陈默看着这些调查结果，心情复杂。
他既为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感到一丝振奋，又为这个少年生前承受的隐形压力感到沉重。
“凶手……会不会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刘明亮推测道。
“他看穿了林枫完美外表下的脆弱，甚至可能以此为契机接近他？”
“有可能。”陈默沉声道。
“一个能如此精准挑选‘祭品’的凶手，眼光一定很毒。”
“他看到的，可能不仅仅是林枫贴在荣誉墙上的成绩单，更是他隐藏在笑容下的裂痕。”
调查的方向，也开始从“谁嫉妒他的完美”，转向了“谁知道他的不完美”，甚至可能是“谁引导或放大了他的不完美”。
那个隐藏在古典乐和冰冷刀具背后的幽灵，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了解人性的幽暗之处。
经过上次那个充满坠落感和切割痛的梦境，让苏晓好几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太阳穴总是突突地跳。
“哎！好久才不用做梦啊？！我感觉我人都要猝死了，要不然也得心律不齐了。”
她起床就看见了李姐给她留的便签。
“嚯，都快忘了自己的本职了，看看能不能写，不能写就跟读者请个假哦。”
她尽量不去想，可那种冰冷的触感和诡异的音乐，就像背景噪音一样，时不时就在脑子里冒一下。
“看来是写不了勒，请假，跟李姐和读者一起请个假。”
苏晓跟李姐说了始末，她批了。
“你说的是最近闹得挺大的分尸案件？挺可惜的。”
“对！”
“那你忙，希望你早日抓到凶手，这样我们也能早日安心。”
“好。”
没想到梦境这次来的这么快，而且带来了更清晰的画面，在她一次午后短暂的小憩时，猝不及防地向她袭来。
这一次，没有了坠落，也没有了首接的疼痛。
而是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非常干净，干净得有点吓人。
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一片毫无杂质的纯白，光线明亮均匀，找不到明显的光源，却一点也不温暖，反而透着一种无菌实验室般的冰冷。
最让人不安的是，这个西方形的房间，西面都是巨大的镜子。
她或者说是梦境中的感知主体——林枫，站在房间中央，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前方的镜面。
镜子里，映出的是林枫那张英俊却苍白的脸。
但下一秒，苏晓就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
镜中的“林枫”，表情在剧烈地挣扎着，眼眶迅速泛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嘴角痛苦地向下撇着，那是一种崩溃的、无声的哭泣。
然而，苏晓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感受着林枫身体的反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肉僵硬，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镜里镜外，同一个身体，却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状态！
镜中的影像在崩溃，而现实的“自己”却麻木不仁。
就在这种诡异的割裂感让苏晓和林枫都几乎要窒息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一个男性的声音，语调温和，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磁性，但在这极度的安静和诡异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控制欲。
那个声音，像是从房间的某个隐藏喇叭里传出，又像是首接响在脑海里。
“看，瑕疵出现了。”
声音很轻，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意识上。
“情绪是杂质，痛苦是污点。它们会让你变得……不完美。”
话音刚落，苏晓猛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牢牢箍住了！
那触感，和她梦中周雨晴被铐住的感觉不同，更精密，更紧，带着一种医疗器械般的无情。
那个温和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叹息，却又理所当然的口吻。
“必须修剪……才能保持完美。”
修剪？！
这个词让苏晓瞬间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后背一层冷汗。
她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金属箍紧的冰冷和压迫感。
干净明亮的镜屋、分裂的镜像、温和的男声、“修剪”完美……
她立刻抓起手机，手指微颤地给陈默发去信息，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梦境，尤其是那个“修剪”的说辞和手腕被固定的触感。
她最后加了一句：
【他在对林枫进行某种‘精神控制’或者‘心理暗示’！他把负面情绪视为需要切除的‘瑕疵’！那个房间，像是个……手术室，或者心理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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