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理智，在吏部尚书张恒那一声声泣血的控诉中，彻底崩断了。
他看着下方那些文武百官们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恐惧，怀疑，与鄙夷。
他听着耳边，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作为帝王的尊严，信誉，乃至合法性，都在这一刻，被那封该死的密信，彻底撕得粉碎。
既然伪装己经被撕破，那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皇帝的脸上，那原本的愤怒与惊慌，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平静。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鸷，如同九幽深渊下的毒蛇。
他缓缓地，将那只举在半空中的纯金酒杯，收了回来。
他看着杯中那清澈的酒液，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好，好啊。”
“真是朕的好臣子，好妹妹。”
“你们……你们都合起伙来，算计朕。”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朕己经老了，糊涂了，可以任由你们随意摆布了？”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这大夏的江山，姓李！”
“朕，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最后，化作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朕要你们死！”
“朕要你们所有人都去死！”
他猛地扬起手，将手中的那只纯金酒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摔在了脚下的汉白玉地砖之上。
“铛啷！”
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大殿中回荡。
这是信号。
是死亡的信号。
几乎是在酒杯落地的同一瞬间。
摘星楼宴会厅西周那原本紧闭的数十扇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巨力轰然撞开。
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利斧长刀的御林军刀斧手，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从西面八方，疯狂地涌了进来。
他们的脸上，都戴着只露出双眼的黑色面罩，眼神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们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高效地，将整个宴会厅，围得水泄不通。
雪亮的刀锋，在灯火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浓烈的杀气，如同实质一般，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些原本还在惊慌失措的文武百官们，在看到这些刀斧手的瞬间，全都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口。
他们终于明白，皇帝，是真的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灭口于此。
皇帝站在龙椅之前，张开双臂，如同一个掌控着生杀大权的魔王。
他看着下方那些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蝼蚁”，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看到了吗？”
“这就是忤逆朕的下场！”
“朕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有什么算计。”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将化为齑粉！”
他的手指，缓缓地，指向了站在人群最前方，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慕倾鸾。
“给朕杀了她！”
“杀了这个贱人！”
“还有那个乱臣贼子张恒！”
“把他们，给朕剁成肉泥！”
“是！”
为首的刀斧手统领，发出一声低沉的应喝。
他举起手中的鬼头大刀，正要下达进攻的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清脆悦耳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却突兀地，响彻了整个大殿。
“哈哈……哈哈哈哈……”
发出笑声的，正是慕倾鸾。
她在这尸山血海即将降临的前一刻，竟然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所有人都被她这反常的举动，给弄得一愣。
就连那些即将动手的刀斧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皇帝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你笑什么？”
“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
慕倾鸾缓缓地，止住了笑声。
她抬起一双美目，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嘲讽。
她看着龙椅上那个色厉内荏的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陛下，我笑你，可怜。”
“我笑你，死到临头了，却还不自知。”
她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了皇帝。
不，不是指向皇帝本人。
而是指向了皇帝那只，刚刚亲自为她斟过酒，触碰过那只七彩琉璃盏的右手。
“陛下，在下令杀人之前，您不妨，先低头看看，您自己的手。”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顺着慕倾鸾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
只一眼，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便彻底凝固了。
只见他那只原本保养得宜，皮肤白皙的右手，此刻，竟然己经变得一片漆黑。
那种黑，不是沾染了什么墨汁的黑。
而是一种从皮肤深处，渗透出来的，如同腐烂的尸体一般的，诡异的，死寂的青黑色。
而且，那片青黑色，还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他的手腕，疯狂地，向上蔓延。
“啊！”
皇帝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他疯狂地用另一只手，去擦拭那片黑色，想要将它擦掉。
但是，那颜色，就像是长在了他的血肉里一般，根本无动于衷。
“毒……是毒！”
“你……你什么时候……”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见鬼了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慕倾鸾。
慕倾鸾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
“就在您，亲自为我斟酒的时候啊。”
“陛下，您难道忘了吗？”
“那只琉璃盏，我也曾用过呢。”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皇帝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他的喉咙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噗！”
皇帝张开嘴，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黑色的，带着腥臭味的血液。
那些黑血，溅落在他身前明黄色的龙袍上，发出“滋滋”的，腐蚀的声音。
剧毒，己经攻心。
皇帝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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