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寒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顽石,在大厅内激起了层层叠叠、无声的回响。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撬开了一段被傅家刻意尘封、讳莫如深的过往。空气中那股刚刚因鉴定结果而变得狂热和躁动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寒意所取代。
傅老爷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水晶灯下,显得异常苍白。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长孙,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震惊、痛苦、悔恨、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叹息。
“你……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我只知道,我父亲傅明轩,一生光明磊落,绝不可能在外面,留下任何不清不楚的私生子。”傅司寒的目光,如两道凌厉的寒芒,首刺温瑾言,“所以,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我父亲的儿子。而是……”
傅司寒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那位英年早逝、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小叔,傅明朗的……遗腹子。”
轰——!
如果说,之前的鉴定结果是一道惊雷,那么傅司寒此刻说出的这句话,就是一场足以将整个傅家根基都彻底掀翻的十二级大地震!
傅明朗!
这个名字,对于傅家的年轻一辈来说,或许只是族谱上一个早己模糊的名字。但对于在场的老一辈人,尤其是傅承武这一代人来说,却是一个绝对的禁忌!
那是傅老爷子最小,也最疼爱的儿子。一个在二十多年前,如彗星般耀眼,却又如流星般骤然陨落的天才。
传说,他桀骜不驯,惊才绝艳,是傅老爷子心中,最完美的继承人。
传说,他死于一场意外。一场车祸。
但现在,傅司寒却说,温瑾言,是他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胡说八道!”傅承武第一个跳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惊的还是气的,“司寒!你疯了吗!明朗他……他去世的时候,才二十出头,连婚都没结,哪来的什么遗腹子!你为了保住自己的继承人地位,竟然连这种无稽之谈都编得出来!”
“我是不是胡说,爷爷,心里最清楚。不是吗?”傅司寒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傅老爷子身上。
傅老爷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手中的龙头拐杖,几乎要握不住,“砰”的一声,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痛苦与悲凉。
大厅内,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反转给震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而站在风暴中心的温瑾言,那张始终挂着温和笑意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碎裂了。
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恐慌,以及一种……计划被全盘打乱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死死地盯着傅司寒,声音尖锐得有些变调:“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无异于不打自招。
傅司寒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利者的弧度。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淡淡地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苏清颜的身上。”
苏清颜的心,猛地一跳。
这件事,竟然……还和她有关?
“二十年前,清山疗养院的那场大火,烧死的,不仅仅是十三个无辜的病人和医生。”傅司寒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像是在陈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历史,“那场火,真正想要烧掉的,是一份足以证明你母亲温晴,当年是如何设计陷害我小叔傅明朗,并怀上你的证据!”
温瑾言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开始变得涣散。
“不是哪样?”傅司寒步步紧逼,声音如同催命的魔咒,“不是你母亲,当年以京大美术系学生的身份,刻意接近我小叔,用尽手段,爬上他的床?还是不是她,在发现自己怀孕后,贪心不足,想要借子上位,却被我小叔无情地拒绝和羞辱?”
“够了!别再说了!”傅老爷子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那苍老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滑落。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世间至痛。而此刻,傅司寒却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心底最深、最痛的那块伤疤,血淋淋地,再次揭开!
大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天秘闻,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温瑾言,根本不是大少爷傅明轩的私生子,而是二少爷傅明朗的遗腹子!
而他的母亲温晴,也根本不是什么凄美爱情故事里被辜负的女主角,而是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攀附豪门的心机女!
难怪!
难怪他要伪造一份和傅明轩的DNA报告!
因为傅明朗当年,是被傅家逐出家门的!他的名字,甚至在族谱上,都被悄悄地抹去了!如果他以傅明朗儿子的身份出现,别说认祖归宗,恐怕连傅家的大门都进不来!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冒充傅明轩的儿子。
因为傅明轩己经去世多年,死无对证。而他和傅司寒年纪相仿,又是亲的堂兄弟,DNA在一定程度上有相似性,只要稍作手脚,伪造一份报告,并非难事!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己经摇摇欲坠的温瑾言。那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同情和怜悯,只剩下鄙夷、厌恶和……一丝丝的恐惧。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你……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温瑾言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傅司寒。
“证据?”傅司寒冷笑一声,“证据,不就在你手上吗?”
他伸手指了指温瑾言。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你为了让我相信,清山疗养院的旧案与苏清颜的母亲有关,不惜策划了一场绑架案,抛出了那枚沾血的长命锁作为诱饵。”傅司寒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那枚锁上,刻着‘赠吾爱,Ariel’。而Ariel,‘人鱼之泪’,是我小叔傅明朗,当年送给你母亲温晴的定情信物!”
苏清颜的身体,猛地一颤!
原来……是这样!
那枚长命锁,根本就不是她母亲的!而是温瑾言母亲的!
Ariel……人鱼之泪……
那是傅明朗送给温晴的!
“我母亲顾晚晴,当年之所以会从疗养院的志愿者,变成病人,就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你母亲温晴的秘密!她知道了你母亲是如何设计陷害傅明朗,也知道了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苏清颜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都要凝固了!
傅司寒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敲碎了所有的谎言。
“所以,你母亲,或者说,你母亲背后的人,为了灭口,策划了那场大火!他们想烧死我母亲,烧掉所有的证据!我母亲为了自保,为了将真相传递出来,才会在临死前,将那枚刻着关键线索的长命锁,藏了起来,并且,染上了自己的血!”
“她想告诉世人,这枚锁,与一桩命案有关!与清山疗养院的纵火案有关!”
“而你,温瑾言,”傅司寒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你拿出这枚锁,本想嫁祸给我母亲,将我们的视线,引向二十年前的旧案,从而搅乱傅家这潭水,为你自己认祖归宗,铺平道路。”
“但你算错了一步。”
“你不知道,我母亲顾晚晴,和傅明朗,是最好的朋友。她当年,之所以会去清山疗养院做志愿者,就是为了……调查傅明朗死亡的真相!”
石破天惊!
苏清颜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的母亲……和傅司寒的小叔……是最好的朋友?
她的母亲,当年去疗养院,是为了……调查真相?
所以,母亲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人!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伪装自己,保护自己!
眼泪,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原来,她那温柔善良的母亲,内心深处,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勇气和秘密!
“不……你胡说!你全都是胡说!”温瑾言彻底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是傅明朗!是他玩弄了我妈妈的感情!是他害死了她!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妈妈报仇!”
“报仇?”傅司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尽残忍的弧度,“是为你那死于抑郁症的母亲报仇,还是为你自己那被压抑了三十年的野心和欲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母亲温晴,根本就没死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再次劈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温晴……没死?!
那个凄美爱情故事的女主角,那个被温瑾言描述为含辛茹苦、最终抑郁而终的伟大母亲,竟然……还活在世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真相,冲击得说不出话来时,大厅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了。
陈默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在了门口。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保镖。
而那两名保镖之间,架着一个穿着病号服、头发枯黄、神情癫狂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一看到大厅里的温瑾言,立刻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嘶吼着,朝他扑了过来!
“儿子!我的儿子!快救救妈妈!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要害我们!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她的声音,尖利而刺耳,充满了疯狂的怨毒。
而温瑾言,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瞬间在地。
他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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