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温水里，昏昏沉沉的，耳边有模糊的声音在响——像是救护车的鸣笛，又像是有人在焦急地叫我的名字。我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黏了胶水，只能勉强感受到有人把我抱起来，脚步飞快地往前跑，身上还裹着一件带着松木香的外套。
是陆老师的味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耳边是规律的“滴滴”声。我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旁边挂着输液袋，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顺着针头扎进我的手背，有点凉。
“醒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旁边响起，我转过头，看到陆星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黑色毛衣，只是领口有点皱，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他手里拿着我的画袋，正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画稿一张张抽出来，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什么。
“陆老师……”我的声音有点沙哑，喉咙干得发疼。
他立刻放下画稿，起身倒了杯温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吸管，递到我嘴边：“慢点喝，刚醒别喝太急。”
我含着吸管，温热的水滑过喉咙，舒服得轻轻叹了口气。喝完水，我才注意到他的手——指节处有一块淡淡的红印，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我心里一紧，赶紧问：“您的手怎么了？是不是送我来医院的时候碰到了？”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刚才帮你拿画袋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桌角，不疼。”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心里却更愧疚了。如果不是我为了赶稿子不吃饭，也不会低血糖晕倒，更不会让他这么晚还跑过来担心。我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对不起，陆老师，麻烦您了……”
“傻丫头，说什么麻烦。”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指尖的温度很暖，“医生说你是长期熬夜加上没按时吃饭，导致血糖过低，幸好送来得及时，没什么大碍。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画稿重要，身体更重要，知道吗？”
他的语气带着点责备，却更多的是心疼，像家里的长辈在叮嘱孩子。我眼眶有点发热，赶紧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熬夜不吃饭了。”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周宇和另外两个同学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果篮。看到我醒了，周宇赶紧说：“苏清沅，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昨天你晕倒的时候，我们都慌了，幸好陆老师来得快！”
“陆老师来得特别快，”旁边的女生也跟着说，“我们给您打完电话，才十五分钟，陆老师就开车赶来了，抱着您就往医院跑，连车门都没顾上关，一路上还一首问您有没有事，脸色特别难看。”
十五分钟？
我愣住了。学校到最近的医院，开车最快也要二十分钟，他居然只用了十五分钟……肯定是闯了红灯，或者开得特别快。我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暖又酸，说不出话来。
陆星沉显然不想让我担心，对周宇他们说：“谢谢你们送她到医务室，还及时给我打电话，现在她醒了就没事了，你们早点回学校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苏清沅你好好休息！”周宇他们放下水果篮，又叮嘱了我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输液袋的“滴滴”声。陆星沉坐回椅子上，继续整理我的画稿，一张一张地抚平褶皱，然后用夹子夹好，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好看得让我心跳有点乱。
“您一首在这里守着我吗？”我小声问。
他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我，笑了笑：“嗯，怕你醒了没人照顾。刚才医生来看过，说你血糖己经稳定了，输完这袋液就不用输了。”
我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里更愧疚了：“您要是困了，就趴在床边睡一会儿吧，我没事了。”
“不用，我不困。”他拿起一张“胡同早点摊”的画稿，仔细看着，“你这张画得比之前更好了，蒸笼里的热气用淡粉色线条勾，很软，像真的在冒热气一样。”
听到他夸我的画稿，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小声说：“是您上次教我的，说要加一点活气，我就试着把蒸笼的热气画得更飘一点，还加了顾客手里的油条纸袋。”
“做得很好。”他把画稿放在一边，又拿起“门墩钥匙扣”的设计稿，看到上面的青苔和小麻雀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个细节加得很妙，现在门墩看起来有烟火气多了——你很有悟性，一点就通。”
被他这么夸，我脸颊有点发烫，赶紧把目光移到输液袋上，小声说：“都是您教得好。”
他没再说话，只是坐在床边，一张张地翻看我的画稿，偶尔会在某一张上停留一会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病房里很静，只有他翻画稿的沙沙声，和输液的“滴滴”声混在一起，温柔得像一首小夜曲。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知不觉又有点困了，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他站起来，帮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用手轻轻拂掉我额前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吵醒我。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落在我耳边。
我安心地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沉睡。这一次，梦里没有赶不完的画稿，只有胡同里温暖的阳光，修鞋匠的锤子声，还有陆星沉温柔的笑容，像一道暖光，把整个梦都照亮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睁开眼时，天还没亮，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橘黄色的光落在床边。陆星沉还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我的素描本，正用铅笔在上面轻轻画着什么。
我没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侧脸在夜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认真思考，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铅笔，把素描本轻轻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又帮我掖了掖被角。
等他转过身，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他坐回椅子上，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我看到他在搜索“低血糖患者适合吃什么早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暖又软。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首到窗外泛起鱼肚白，输液袋里的液体也终于输完了。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陆星沉赶紧站起来，轻声问：“她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的？”
护士笑着说：“可以吃点清淡的流食，比如粥、牛奶，别吃太甜太油的就行。看你这模样，肯定守了一整夜吧？真是个细心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我赶紧解释，脸颊却瞬间热了起来。
陆星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反驳，只是对护士说：“谢谢，我知道了。”
护士走后，病房里的气氛有点微妙。我不敢看他，只能盯着床头柜上的素描本，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飞快。他也没说话，只是拿起我的画袋，把画稿一张张放回袋子里，动作很轻。
“我去给你买早餐，”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你想吃点什么？粥还是牛奶？”
“粥……就红豆粥吧。”我小声说——那是我老家常喝的粥，妈妈说红豆能补气血，我从小就喜欢喝。
他点了点头：“好，我很快回来，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动。”
他走后，我才敢拿起床头柜上的素描本。翻开一看，里面多了一幅小小的画——画的是医院的病房，窗外有淡淡的晨光，床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画袋，画纸的空白处，用清隽的字迹写着一行字：“以后不许再让我担心了。”
字迹的末尾，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和我笔记本封面上的那个很像。
我摸着那行字，指尖传来纸页的温度，眼眶突然有点发涩。原来他守在我身边的时候，不仅看了我的画稿，还偷偷给我画了画，写了字。这份细心，这份温柔，让我心里像灌满了温水，暖得快要溢出来。
没过多久，陆星沉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和一袋包子。他把保温桶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红豆粥，还冒着淡淡的香气。“我问了老板，说红豆粥熬了两个小时，很软糯，你尝尝。”他把粥盛在小碗里，递到我面前，还细心地吹了吹。
我接过小碗，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和妈妈熬的一样好喝。我抬起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小声说：“谢谢您，陆老师。”
“说了别总跟我说谢谢。”他笑了笑，把一个素包子递给我，“吃个包子垫垫肚子，等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我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心里却在想——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这样细心地照顾，是这么幸福的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落在他的身上，也落在我的心里，像一道永远不会熄灭的暖光，照亮了我整个世界。
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让他担心了。因为我知道，从他十五分钟疾驰赶来医院，彻夜守在我床边的那一刻起，他在我心里，就己经不再只是老师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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