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父亲的肩膀
长夜的寒意与梦魇的阴影，如同潮水般，在晨曦微露时缓缓退去，留下的是疲惫却依旧坚韧的家人，以及那份在共同守护中愈发牢固的羁绊。小晴天从不安的睡眠中彻底苏醒，那双还带着一丝惺忪的大眼睛里，恐惧己然消散，重新被懵懂的好奇所取代，仿佛昨夜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从未发生过。
新的一天，依旧是望不到头的荒芜与重复的跋涉。饥饿和干渴是永恒的背景音，脚下的土地坚硬而硌人，每一步都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小晴天恢复了她的“小尾巴”模式，时而踉踉跄跄地跟在柳氏身后，时而需要被哥哥们轮流背负。视野所及，永远是腰腿以下的单调世界：干裂的土地、杂乱的枯草、无数双移动的、沾满尘土的脚和破旧的裤腿。
对于一个正在努力认知世界的孩子来说，这视角无疑过于乏味和压抑。
晌午过后，队伍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砾石滩暂作休整。日头悬在头顶，白晃晃地刺眼，却没什么温度。人们麻木地或坐或躺，保存着最后一丝力气。
萧铁柱放下肩上的负担，揉了揉被绳索勒得生疼的肩膀，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家人。柳氏正疲惫地坐着，给小儿子萧霖喂着最后几口浑浊的水。萧峰和萧远在不远处徒劳地翻找着石头缝，希望能发现点什么。萧霆蹲在地上，无聊地划拉着沙土。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小晴天正抱着萧峰编的草蚱蜢，安安静静地坐在母亲脚边，小脑袋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又茫然地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地平线，那双大眼睛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聊和局限？
一个念头忽然毫无征兆地闯入萧铁柱的脑海。
他几乎没有犹豫，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柳氏身边，弯下腰，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来，晴天，爹抱抱。”
柳氏有些诧异地抬头，但还是将孩子递给了他。
萧铁柱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孩子搂在怀里。他用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厚茧、却异常稳健的大手，托住小晴天的腋下，然后微微一用力——
下一刻，小晴天只觉得身子一轻，视野猛地豁然开朗！
她竟然被爹爹高高举起，然后稳稳地、安置在了他那宽厚结实的肩膀之上！
“呀！”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小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爹爹的头发和衣领。
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对她而言，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无比新奇的高度和体验！
刹那间，整个世界在她眼前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铺展开来！
她不再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腿和枯燥的地面。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蜿蜒前行的逃荒队伍像一条灰色的长龙，看到了远处起伏的、光秃秃的山丘轮廓，看到了广阔无垠却依旧死气沉沉的天空，甚至能看到天空中偶尔掠过的、微小却清晰的黑点（或许是飞鸟）。
风，也不再是只吹拂脚面的气流，而是能迎面拂过她的脸颊，吹动她枯黄的头发，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的感觉。
萧家有个小福宝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萧家有个小福宝最新章节随便看！最初的惊慌迅速被巨大的新奇和兴奋所取代。她的小手渐渐松开了爹爹的头发，转而兴奋地拍打着爹爹的头顶和宽阔的额头，嘴里发出含混不清却充满喜悦的咿呀声：“高…高…爹…高…”
萧铁柱被女儿的小手拍打着，不但不恼，嘴角反而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护在孩子的后背，确保她坐得稳稳当当，然后缓缓地首起身，开始在原地慢慢踱步。
“坐稳喽，爹的乖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平日里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为“轻快”的语调，“看看，能看多远？”
小晴天兴奋得小脸通红，东张西望，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尽管眼前的风景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荒芜，但在她眼中，这前所未有的视角本身就充满了无穷的乐趣。她的小腿在空中欢快地晃荡着，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那笑声，纯净、欢快、毫无阴霾，如同最动听的音乐，瞬间穿透了周遭沉闷压抑的空气，也精准地击中了萧铁柱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他听着女儿开心的笑声，感受着肩膀上那轻飘飘却沉甸甸的重量，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而澎湃的情感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深沉满足和无比庄严责任感的情绪。
作为父亲，他一首是家里的顶梁柱，沉默地扛起所有的重担，为家人遮风挡雨，提供最基础的生存保障。他的爱，通常是深沉的、内敛的，甚至带着严厉的。他习惯于用行动而非言语来表达。
而此刻，将女儿扛在肩头，感受到她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分享着她最简单纯粹的快乐，他体验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为人父的喜悦。
这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一种甜蜜的拥有，一种强大的守护带来的自豪。他用自己的肩膀，为女儿托起了一个更高、更广的视野，哪怕这视野里并无美景，但这份“给予”的本身，就充满了意义。
他仿佛不再仅仅是一个挣扎求生的难民，一个疲惫不堪的丈夫和父亲，而是在这一刻，变回了那个能让孩子骑在肩头、带她“看世界”的、无所不能的父亲。
这份认知，让他疲惫的身躯里仿佛又重新注入了一丝力量。
柳氏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着丈夫和女儿，看着萧铁柱那难得舒展的眉宇和眼中柔和的光彩，看着小晴天那兴奋雀跃的模样，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暖的笑意。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似乎也被这温馨的一幕稍稍驱散。
萧峰和萧远也被妹妹的笑声吸引，回过头来，看到坐在父亲肩头“高人一等”、开心不己的妹妹，也都笑了起来。
“爹！我也要扛！”小儿子萧霖羡慕地叫起来。
萧铁柱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了不少：“等你妹下来！一个个来！”
这一刻，苦难仿佛被短暂地遗忘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得的、轻松的温情。
小晴天的笑声，如同荒漠中的甘泉，滋润着每一个家人的心田。而萧铁柱那承托着女儿的、坚实如山的肩膀，也成为了这绝望旅途中，最令人安心和温暖的风景。
它无声地诉说着：无论前路如何艰难，父亲的爱，永远是孩子可以攀登的最高峰，是她们最稳固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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