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一处栖身之所
希望的光芒刚刚刺破绝望的阴云，便被冰冷的现实迅速笼罩。河口镇外围的景象，并非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是一个被更大苦难所冲击、资源匮乏、秩序混乱的修罗场。官府的安置点形同虚设，发放的那点清可见底的粥水，不过是杯水车薪，瞬间就被疯狂的人潮吞噬。指定的安置区域早己被先到者瓜分殆尽，后来者只能在泥泞的河滩、冰冷的野地里，像无主的孤魂般徘徊，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栖身的缝隙。
夜，再次降临，带着比荒原上更加刺骨的寒意——那是一种混杂着人心惶惶、前途未卜的冰冷。
萧家人挤在一处稍微避风的土坎下，紧紧依偎着，用单薄的行李和彼此的身体抵御着寒冷。周围是无数同样蜷缩着的、瑟瑟发抖的身影，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哭泣声、痛苦的呻吟声和无助的叹息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夜曲。
小晴天在母亲怀里不安地扭动，被周遭陌生的、充满焦虑的气氛所感染，发出细微的哼唧。柳氏一边轻拍安抚，一边忧心忡忡地望向丈夫：“他爹…这…这可怎么办？连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
萧铁柱眉头紧锁如铁，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他知道，不能一首这样露宿荒野。天气越来越冷，大人尚且难以支撑，孩子们更受不了。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点，哪怕只是个窝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萧铁柱便带着萧峰，再次汇入那混乱的人流，试图寻找官府承诺的“分配”。结果令人绝望。分配到的土地远在更加荒僻的丘陵地带，碎石遍布，土层稀薄，引水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所谓的“房屋”，早己被更早抵达、或与差役有勾连的人占据，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毫无根基的外来户。
一连两天，皆是如此。希望如同手中的沙粒，迅速流失。带来的那点干粮即将见底，夜晚的寒冷愈发难熬。萧霆和萧霖开始咳嗽，小晴天的脸色也又差了些。一种无声的恐慌开始在萧家人心中蔓延。
就在柳氏几乎要绝望，准备认命去那偏远地界搭个草棚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第三天下午，萧峰不甘心，独自一人向着更远离村落中心、人迹罕至的边缘区域搜寻。那里地势更崎岖，荒草丛生，散落着一些早己废弃、据说因原主绝户或逃亡而荒废的破败院落，在当地人眼中是“不吉利”的地方，无人问津。
在一处生满荆棘的矮坡后，萧峰发现了一处几乎被野草吞没的小院。土坯围墙大半坍塌，院门歪斜欲倒，仅有的两间茅草屋顶己经塌陷了大半，露出朽烂的椽子，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院子里堆满了碎石和枯枝，一片死寂荒凉，透着一种被时光和灾难彻底遗弃的苍凉。
然而，萧峰却眼睛一亮！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荆棘走进去，发现虽然破败不堪，但主体结构似乎尚存，墙基还算完整，最重要的是，院子角落里竟然有一口被石板半掩的井！他费力搬开石板，往下看去，井很深，幽暗不见底，但井壁，似乎并未完全干涸！
这发现让他心跳加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萧家有个小福宝 他立刻跑回去，将消息告诉了家人。
萧铁柱二话不说，立刻前去查看。柳氏抱着晴天，带着其他孩子，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
看到那摇摇欲坠的破屋，柳氏的心凉了半截：“这…这怎么能住人…”
萧铁柱却沉默地围着院子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墙壁和那口井，又蹲下身捏了捏地上的土。半晌，他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就这里了！”
“他爹？”柳氏惊疑不定。
“有墙，有井，地界清楚，离人群远，清静，价钱肯定极低。”萧铁柱声音低沉却坚定，“破，可以修！总比睡在野地里强！”
他立刻去找负责登记的小吏。果然，那小吏一听是那处“鬼屋”，脸上露出嫌恶又诧异的表情，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以极低的价格（几乎等同于白送，或仅要求以日后劳役抵偿）将地契（或租赁文书）给了萧铁柱，仿佛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
当萧铁柱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回到家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看着眼前这片废墟，再想想付出的最后那点保命钱（或未来的劳役），心情复杂难言。
然而，当萧铁柱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门，指着那虽然残破却实实在在能遮挡一方天空的屋檐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感慨涌上心头。
“有瓦遮头了。”萧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以后，这就是咱的家了。”
一句话，让柳氏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啊，家！再破，也是家！不用再担心夜半风雨，不用再害怕野兽侵袭，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窝”的地方！
萧峰和萧远也激动起来，少年人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爹！娘！我们马上收拾！一定能修好！”
小晴天似乎也感受到家人情绪的变化，从母亲怀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片断壁残垣，伸出小手，指向那破旧的屋子，发出含糊的音节：“…屋…家…”
柳氏紧紧抱住女儿，将脸贴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哽咽：“对…对…乖囡，这就是咱们的家了…是晴天带来的福气…肯定是…不然哪能找到这样有井的院子…”
她再次将这一切归功于女儿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在绝境中找到这样一个虽然破败却拥有最关键水源、且价格极低的容身之所，除了“福气”，她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萧铁柱没有反驳，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小女儿，眼神复杂。他更愿意相信这是长子的细心和决断，但在此刻，他需要家人有这份信念。
希望，以一种最卑微、最艰难的方式，再次降临。
它不再遥远模糊，而是具象成了眼前这片需要他们用双手和汗水去修复的废墟。
但无论如何，他们终于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敌意和混乱的土地上，扎下了第一根极其微弱却属于自己的根。
未来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称之为“家”的起点。而这一切的起点，在家人心中，又一次与那个名叫“晴天”的孩子，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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