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大哥的抉择
集市换回的盐巴、粗布和那块沉甸甸的糙铁,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短暂地缓解了萧家捉襟见肘的窘迫,却也更加清晰地映照出这个家庭根基的浅薄与脆弱。那点微薄的收获,在生存的重压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开荒的艰辛日复一日,田里的秧苗虽绿,却远未到能提供口粮的时候。家中的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每一天的消耗都像在啃噬着全家人的神经。
作为长子,萧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父亲日渐深刻的皱纹,母亲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绪,弟弟们偶尔因饥饿而发出的细微吞咽声,还有小晴天那需要营养才能长得更好的小脸…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为这个家分担更多。
再次去集市时,他刻意留意了招工的信息。镇上那几户高墙大院的富户家,偶尔会招收长工或短工,管吃住,还能给些微薄的工钱。他甚至听到风声,说因为边境不太平,县里的募兵处也常年招人,虽危险,但若能选上,安家钱粮倒是给得痛快。
这两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去做长工,意味着他将离开家,住进那深宅大院,失去自由,看人脸色,但至少能省下口粮,偶尔还能给家里捎回点钱粮。去当兵,更是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但那笔安家费,或许能立刻让家人买上几亩薄田,吃上几顿饱饭。
夜晚,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油灯(用动物油脂和草芯做的简易灯)下,气氛有些沉闷。萧峰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父亲。
“爹,娘,”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故作沉稳的沙哑,“我…我想好了。明天我去镇上张老爷家问问,看他家还要不要长工。或者…去县里募兵处碰碰运气。”
话音落下,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柳氏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手中的针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嘴唇哆嗦着,眼中瞬间涌上泪光:“峰儿!你…你说什么胡话!那张老爷家是出了名的刻薄!去做工…不死也得脱层皮!当兵?更不行!那是要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的!不行!绝对不行!”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尖锐。
连一向懵懂的萧霆和萧霖也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看向大哥。
小晴天正玩着草蚱蜢,被母亲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
萧铁柱没有说话,他只是放下手中正在打磨的锄头胚子(用那块糙铁打的),抬起眼,目光沉静却极具分量地落在长子脸上。油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为什么想去?”
萧峰避开父亲的目光,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家里快没粮了…地里的苗…还早…我…我想给家里挣点嚼谷…”
“挣嚼谷?”萧铁柱的声音依旧平稳,“去给人家当牛做马,看人脸色,换那三瓜两枣?还是去把脑袋拴在腰上,换那点卖命钱?然后呢?把这个家,把你娘,你弟弟妹妹,都扔给我一个人?”
他的话语并不激烈,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萧峰心上。
萧峰猛地抬头:“爹!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想扔下这个家。”萧铁柱打断他,目光如炬,“你是想扛起来。但扛,不是这么个扛法。”
他站起身,走到萧峰面前。虽然萧峰己经快有他高了,但父亲的身影依旧如山般沉稳。
“峰儿,你记住。”萧铁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咱们家刚在这扎下脚,根还没稳。这时候,一家人必须团在一块,力气往一处使。开荒,种地,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比什么都重要!你去了外头,家里少个壮劳力,地谁种?荒谁开?你娘一个人照顾得过来这么多张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柳氏担忧的脸和小女儿懵懂的眼睛,继续道:“给大户当工,是能换点粮食,但失了自由,也让人看低了咱。当兵?更是下下策!咱们从老家逃出来,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再把命轻易送掉!”
萧峰被父亲说得哑口无言,胸口堵得难受,他知道父亲说得对,可是…
“可是爹…眼看就要…”
“家里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萧铁柱斩钉截铁,“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就在这时,萧峰目光扫过墙角挂着的、那张陪伴他多次进山的旧弓和几支削尖的箭矢,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亮:“爹!我不去做工,也不去当兵!我进山!我打猎去!”
萧铁柱眉头微蹙:“打猎?山里危险,猎物也少,靠天吃饭…”
“爹!您教我的那些本事,我都记着!”萧峰急切地打断,语气充满了自信,“我知道怎么看兽踪,怎么下套子,怎么辨风向!上次那只兔子山鸡,不就是我打回来的?虽然少,但总能贴补些!油盐酱醋,总能换回来!而且时间自在,不耽误白天帮家里干活!”
他越说越激动:“我可以在家干活,抽空进山,哪怕三五天能有点收获,也比去给人家当奴才强!风险我知道,我会小心!”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柳氏担忧地看着丈夫,又看看儿子。她既怕儿子去做工当兵,又怕他进山遇到危险。
萧铁柱凝视着长子充满倔强和期盼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他何尝不知道打猎的风险?但他更知道,不能折断儿子想要为家出力的翅膀。相比前两个选择,打猎,确实是更能兼顾家庭和收入的选择,虽然同样艰难。
终于,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沉重:“…好。那就试试。但记住几条:一,不准进深山!二,天黑前必须回家!三,遇事不对,立刻撤回来!猎物次要,人最重要!听到没有?”
萧峰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喜悦和 r轻松,重重地点头:“哎!爹!我记住了!我一定小心!”
柳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萧铁柱用眼神制止了。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折中方案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萧峰就起来了。他仔细检查了弓箭和绳索,带上干粮和水,腰间别着柴刀,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锐气和责任感。
出门前,他摸了摸小晴天的脑袋:“妹妹,等大哥打肉回来给你吃。”
小晴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软软地叫了一声:“…哥…”
萧峰笑了笑,转身踏着晨露,身影消失在朦胧的曙光中。
柳氏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地望着儿子远去的方向。萧铁柱走到她身边,沉声道:“雏鹰总要自己飞。相信他。”
选择己经做出。未来的路,注定充满风险,却也承载着这个长子对家庭最深沉的爱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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